当天晚上是我守夜,我趴在姊姊的床边,轻声的说了好多话。
天将要亮时,窗外的晨曦透过窗帘淡淡的洒了进来。
我看见二姊缓缓坐了起来,她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白无神,她抬起手,柔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脸颊,就像小时候哄我睡觉时一样。
我连忙爬了起来,笑着抱住她,感动的留着泪。
她也对我微笑着,满脸不舍的说:「寞寞,姊姊在那边过得很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不起,姊姊不能陪你了。」
我焦急的大叫:「不要,你不要走!不要!姊姊!」
我心痛的不停哭喊着,一声又一声高音且规律的机械声把我吵醒,一群医生及护士奔跑进来,他们一把把我推开,想要抢救姊姊。
我满脸泪水的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呼吸跟心跳的姊姊,在模糊的泪水中,她安详的微笑着。
我奔出医院,一面哭,一面叫着姊姊。
我把自己深深的锁进房间,陪着我的只剩下无法流动的时间,我想,从姊姊去世那天起,我就没有资格拥有明天。
我不吃不喝的注视着窗外,爸爸妈妈也都伤痛到没有余力来照顾我。
我就这样想着姊姊,从小到大的画面历历在目,而她就这样轻易的抛下我。
但愿我能随她一起上天堂下地狱,只要有她在,到哪里我都不畏惧。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白昼与黑夜,终於,有人敲打了我的房门。
透过木门的是一阵沉闷有力的声音:「寞寞,你在里面吗?」
我没有回答,仍然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泪水早已流尽,地上留有一滩又一滩水洼,纪念着我曾经拥有多少眼泪。
他又接着说:「寞寞,人的生、老、病、死从来不是我们能掌握的,我们能决定的事情,只有继续爱着仍然活着的人,以及不要忘记那些我们曾经深爱过的人。
珍惜我们眼前的一切,趁它们还没有消逝,紧紧的抓住它。
我们既然无力改变过去,就要好好守住未来。你还有我们大家啊!
我们都陪着你,我们也都爱着你。」
我望着深棕色的门留着泪:「我不要,我只要姊姊回来。她不是答应过我了吗?她说她要看着我长大,一辈子守护我。
从小,爸爸妈妈只忙着工作,她只比我大两岁就要肩负照顾幼妹的工作。
她的一手好菜是哪里学来的?她的缝纫功夫从哪里练来的?
是她把我拉拔长大,慢慢磨练出来。
而爸爸妈妈竟然以为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可以自立自强,已经成熟到不需要大人了。
可是,如果姊姊不需要照顾我,她为什麽要急着长大,明明她也只是个幼童,只是一个蒙懂无知的五岁幼童,她也有权利撒娇跟玩耍,有多少人跟她一样年纪时,还在爸妈的怀抱里,还在被父母亲细心呵护,珍贵的捧在手掌心。
可是她没有,她就这样无怨无悔,努力照顾我,把一切她不能做的事让给我。
她从来不过问她凭什麽没有,她的温柔婉约跟过於独立都让我心痛,这麽好的姊姊,她到底做错了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她偏偏要离开我?
为什麽上天偏偏要带走她?你知道我有多想她,就算是听她骂我也好。
我只想再听她喊我的名字,一次就好,不过这些竟然也成了奢望。
小时候,我很喜欢跟姊姊一起玩捉迷藏。我都藏得很好,她每次都找不到,她会在街上焦急的呼喊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我从後面吓她,她才会又笑又骂的把我拖回家。
可是她再也不会陪我说话了,她现在只是一具冰冷的屍体,没有生命的屍体,明明我们上个礼拜还在玩闹,还在计画着暑假要去哪里玩,可是如今,一切都成了枉然。
为什麽仅仅一瞬间,我们就能相隔这麽远?
我甚至不能想像我的往後余生,没有了她的陪伴该怎麽办。
我的人生蓝图里从来没有缺少过她,她一直以来都是给我最多帮助跟最支持我的人。
她说她会过得很好,可是我呢?
我自己一个人要如何生活下去,她为什麽要留我孤单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要她回来,回到我身边。」
门外的人靠着门缓缓坐下,他贴着门,轻声说:「姊姊她会好好的。
而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把两个人的生命发光发热,加倍的继续努力,你背负着两个人的过去,虽然此後你要一个人走下去,但你要踩着更坚定的步伐,不要辜负你的未来。
只要我们没有忘记过她,她就不会离开。往後余生,你的梦想里一样可以有她,她会继续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支持你。
你的回忆里会永远存在着一个微笑的她,不是吗?
这就是她不曾抹灭的证据。我也会继续陪你,代替姊姊守护你。」
我一边拍打墙壁,一边哭:「我不要,我只要姊姊。我从小到大没有白马王子、守护骑士。
我只要受到欺负,姊姊一定第一个冲过来保护我,不管对方是多高多强壮的人,她也从不畏惧的挺身而出。你知道吗?
有一次幼儿园理得小朋友们笑我没有爸妈疼,我气急败坏,跟她们打起架来,我当时身材矮小,她们又是拉我头发,又是打我脸颊。
当我大哭大叫时,第一时间赶来的竟然不是老师,是姊姊。
她冲过来,护着我,抵挡住那群大班学生的攻击,她虽然自己也被打到鼻青脸肿,可是她没有放开我过,照样紧紧的抱着我。
我当时多麽庆幸,我还有姊姊爱我,可是如今,她也没办法继续护我一辈子了,她从此长眠在地底,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还能闻到姊姊煮便当的香味。可是不管我尝试了多少遍,它依旧是一个醒不来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