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的事件之後,菲尔便没有再出现在安格的眼前刺人。
安格一方面觉得解脱,但另一方面却觉得烦躁。
自己活着也只是仅仅为了应付这些琐事而已吗……?
「王子殿下,这是您吩咐的色笔……」安格的贴身侍女蜜雅将安格指定的色笔献到了安格的面前。
「知道了,放在桌上就好。」安格指了指旁边的矮桌。
「还有什麽吩咐吗?殿下?」蜜雅恭敬的询问安格。
「……」安格认真的想了一下,发现没什麽事情需要帮忙的,於是屏退了蜜雅。
安格拆开了新的一盒色笔,拿出黑色的色笔。
经过这几天的狂暴状态,安格的黑色色笔存量已经濒临告急。
看着画到一半尚未完成的图画,安格不禁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画纸上几乎全是黑色,浓重深沉的黑,神秘而高贵的黑。
在拿出前几天的创作们之後,安格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清一色的全是浓墨重彩的黑。
……自己只不过入戏哭了一回,影响竟然这麽大。安格不禁觉得自己的情绪出了问题,以往的自己都是能好好出戏好好作画的,自己到底是出了什麽问题?
「殿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国王陛下和王后阁下前去参加宴会所以不和殿下您一起用餐。」门外传来蜜雅的声音。
「大王子殿下会去吗?」安格完全不想单独跟菲尔待在一个空间,那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大王子殿下打算待在图书馆研读史书,也不和殿下您一同用餐。」蜜雅乖巧的回答着。
「……」安格思考了一会儿,「拿到我房间吧。」
还是自己的房间最自在,安格想,饭厅实在是空旷的可怕。
整个空间富丽堂皇的,柱子和天花板满是精美绝伦的雕刻和名家所着的壁画,只有正中央能坐上数十人的长餐桌......可是上面却只坐了四个人。
只有四个人就算了......还是四个心中各怀鬼胎的人,安格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走这种折磨人的形式。
「是的,我立刻吩咐下去。」蜜雅将一名侍女叫过来,命她去取安格的饭菜。
「蜜雅。」安格叫住正要告退的蜜雅,心中突然有了什麽盘算。
如果让蜜雅成为自己的朋友的话......王后是不是就能看重自己一些呢?
安格觉得自己无法出戏这件事情,没有人可以诉说寂寞应该是个原因。
「我可以邀请你当我的模特儿吗?」於是安格问了出口,虽然他下一秒就後悔了。
「!!!」蜜雅手中的记事本险些掉下去,「殿下您直接下命令就行了,不需要徵求同意的……」
「可是书上说要了解朋友的感受……」安格走到书柜旁,拿出了一本《交友指南异性篇》打开了沟通的章节将那段文字指给蜜雅看。
安格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像是个急於展现新玩具的孩子,幼稚至极又引人鄙夷。
「殿、殿下……」看清安格指的句子之後,蜜雅猛然跪下,膝盖撞击地板发出了剧烈的声响,「殿下您若是对我不满的话请一定要责罚我,贴身侍女蜜雅请求殿下责罚!」
「我要罚你……」跟我当朋友。安格垂眸看着跪趴下颤抖不已的蜜雅,「算了。」
「你起来吧。」
蜜雅听到安格发话之後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用袖子抹去了因过度害怕而流下的生理泪水,站直之後仍止不住的颤抖。
「……」安格明白自己想做的是大约是做不成了,有些微愠的摆摆手让蜜雅滚下去之後坐在桌边托腮沉思着。
首先想要交朋友这件事姑且是行不通的,撇除血缘来看目前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应该是贴身侍女,也就是蜜雅。
连蜜雅都不行的话自己的身边就没有比较熟识的人类了……不然,就试着跟动物交朋友?
……我到底在想些什麽?一个王族的身边只有附庸,是不可能有友谊的。
况且,像自己这种人恐怕也交不到朋友吧,连蜜雅都怕成那样了......
如此这麽想着,安格将手中的《交友指南异性篇》扔进了废纸蒌里,再也不去想交朋友的事情。
很快的,到了晚餐时间,国王和王后已经返回王宫,所以安格一定得去饭厅和王室成员一起吃饭。
「……安格,听说你连历任国王都答不出来,是吗?」国王虽然知道安格不是治国的那块料,可是作为王室的後人,再混也得要有个限度……连历任国王这种东西都驾驭不了,实在是无法想像那些贵族知道之後脸上鄙夷的表情,简直耻辱!
「……」听到国王的语气之後,安格就知道国王一定是生气了,愤怒的点无非是自己的不成器之类的地方,安格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自己本来就是这副样子,都几次了到底为什麽还会生气?安格觉得很困惑。
「安格?怎麽不回答呢?」王后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安格打算闭紧自己的嘴唇,不泄漏任何可能被拿来大作文章的文字。
「你是觉得自己是王子就连基础都不用顾及了吗?说话!」国王的脸色铁青,随侍在旁的下人纷纷识相的退下,偌大的饭厅只留下了坐在餐桌上的四个人,国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着,安格忽然觉得自己的耳膜很痛。
「安格。」王后板着脸,一双眼直直望着安格。
「……嗯。」安格的喉头胡乱出了声,权当回答。
「父亲,母亲,我已经用餐完毕,请容我告退。」菲尔淡淡的出声,他的话语声很轻,可是安格还是听到了父亲和母亲,这两个他记事起就没有再叫过的亲昵之词。
安格顿时像个孩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国王挥挥手,示意菲尔可以退下了。
菲尔起身时,眼神轻轻撇了安格一眼,安格可以看到他的眼神里有着看好戏的情绪,但更多的是炫耀性的……就像是在说:你连父亲和母亲都没资格叫出口,凭什麽在这里?要笑死谁的大牙?
「……」安格就这样听了三十分钟的国王训话,最後国王被安格明显敷衍心不在焉的态度给气走了,留下安格和王后两人面面相觑。
「安格。」王后念的又慢又轻,「你知道我生产你的当下想的是什麽吗?」
安格摇头,由於生产自己的时候,王后伤到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因此,王后很少跟他单独说话,所以安格几乎可以说跟自己的母亲形同陌路。
「我和你父亲都希望自己生出来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公主。虽然你是个小王子,不过我们也把你宠的很好。」王后的语气很平淡,跟在谈论天气没两样的继续说着:「目的虽然是不让你有继承王位的机会,不过即使性别和我们想像中的不太一样,你也做到了。」
安格眨了眨酸涩的眼眶,很想问王后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只是想说你做的很好,而我和你父亲对你的期待也就止步於此了。」王后像是笑了,又像是没有笑,安格觉得王后的一切和容貌都蒙上了一层白纱,令人看不明白,「只是……」
王后眼神的冷意撕裂开了那层白纱,安格的眼睛变的又痛又酸。
「你是王室後裔,有最为高贵的身分。」
「我不会允许你败坏高贵的门风,知道了吗?」
安格的什麽东西像是碎掉了,碎成千片万片,在那一刻安格终於明白了:没有安格和面具的分别……一直以来都只有面具。
安格.底格里斯就是一个用过即抛的面具,一个高贵却一无是处的面具。
很快的,王后也款步离开了座位,她还穿着宴会时的服饰,裙摆上点缀着的蕾丝和白纱边像是在嘲讽着安格。
安格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饭厅中坐了许久,这次安格没有流泪。
安格觉得自己的泪腺像是乾涸了,眼睛痛的要死却什麽都哭不出来。
最後安格也离开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