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聲者於情》 — 27

对於配音作品,宋旻央从来就不马虎。对於自己创作的作品,宋旻央更是不可能马虎。

星尘咖啡厅的老板预计让柯苡甯在过年後的第一个星期六正式演出,因此这两个星期,宋旻央每天都在认真训练着柯苡甯。

「这句的情感要再强烈一点。」

「讲慢一点,情绪才有时间酝酿。」

「肚子再用力一些!」

尽管独处的时间增加了,对柯苡甯而言算是好事,但第一次见识到这麽严苛的宋旻央,还是让她有点吃不消。

「喏,给你。」休息时间,花姊倒了一杯水给柯苡甯。

「谢谢。」柯苡甯接过,仰头喝下。

「你别看他没什麽表情的样子,实际上我想他心底也是很紧张的,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创作的剧本嘛。」花姊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啤酒,拉开拉环,「我很期待你们两个能擦出什麽样的火花啊。」

而柯苡甯只能陪着笑笑,没有再多回应什麽。

终於,到了正式演出那一天。

卓千芊早早就预约好了今天的位置,甚至不只她,Youtube影片创作社的干部们及范清时也都到齐了,此时刻全都聚集在内场,为柯苡甯加油打气。

「苡甯──」卓千芊一见到她,便扑了上去,「没想到你真的要出道了,我好感动喔!你表现得真的太好了!」

「千芊,我都还没演呢。」柯苡甯无奈地拍拍她。

「不过,就像千芊学妹说的,我们都相信你一定会表现得很好的。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轻松去诠释就好!」范闰权附和着。

「喂,学长,你干麽把我的台词都抢走啦!」卓千芊不满地鼓起嘴。

「谁抢你的台词?那本来就是我想说的话好不好?」

看着那两人的互动,柯苡甯脑中一时闪过那天晚上哭成泪人儿的卓千芊。

她不解,虽然那两人时常都是在拌嘴,但感情应该是很好的啊?为什麽卓千芊会那麽说呢?

「好了,你们别在这吵吵闹闹,打扰演出者的情绪。」连舒蓓出声制止,接着对柯苡甯微笑,「我没猜错的话,演男主角的应该是旻央吧?我很期待你们的演出喔。」

「谢谢学姊。」柯苡甯向她轻轻点了个头,余光却发现,原本一直专注在看剧本的宋旻央,这时的视线却偏向此处。

她抿了抿唇。

「好啦,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但差不多要请你们去外场坐着享受表演啦!」老板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後说道。

「苡甯──我会为你欢呼的!」

「喂,拜托不要,会害我们一起丢脸的!」

柯苡甯目送着他们离开,转身便看见宋旻央也注视着门口的方向,直到那头暗红色的微卷长发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甩甩头,柯苡甯告诉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学长,我准备好了。」

「嗯。」

至少接下来这段期间里,他是属於她的。

那是一个关於陪伴的故事。

作为一名普通的高中生,男主角经常在学校遇到各式各样的烦恼。但是从某一天开始,在他放学回家的途中,总能在巷口处,遇到一个绑着辫子的女孩,听他诉说他的烦恼,给予建议,陪伴他度过各种难关。

等到他习惯了她的陪伴後,有一天,她却毫无预警地消失在他面前。无论他怎麽呼唤,她都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一通来自远方的电话,他才知道,那个女孩其实是他小时候的青梅竹马,虽然在她搬了家之後,两人就断了联系,但其实女孩一直挂念着他,直到病逝为止都是。

男主角最後那段期间所见到的女主角,其实是她的思念汇聚而成的实体。

柯苡甯拿着稿子,听着耳机里传来的音乐,专注地想像着其中的情境。然後,就像练习时做过的那样,她开口说出一句一句的台词,留意着情绪、呼吸、咬字的掌握,无声地翻动一页又一页的剧本,像是要注入灵魂那般,陶醉地演绎着。

等到她的戏分结束之後,她退离麦克风,站到後面去,看着其他人将整出剧演完。

当听见接近结局处,宋旻央诠释的男主角那撕心裂肺的呐喊时,柯苡甯的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滑落。

果然,她离他还是太远。

仅仅是一句没有台词的呐喊,都能像这样让她感到窒息,这种境界,她怎麽可能花半年就追上?

只是柯苡甯更困惑的是,明明平时的宋旻央看起来没有太多情绪,为何他心中却总能如此波涛汹涌?

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去了热炒店,庆祝柯苡甯首次挑大梁成功。

根据卓千芊的说法,大部分的客人都对柯苡甯的表现赞誉有加,甚至还有人认出是当初阿时去拍片时的女主角的声音,大赞她进步很多。

而老板也很开心自己没有看错人,直接豪迈表示当晚开瓶费由他出,让大拍哀哀叫未成年的自己根本没赚到。

於是,现场除了柯苡甯、卓千芊与大拍之外,其他人都喝了酒,就连宋旻央也小酌了一些。

庆功结束後,一群人嘻嘻闹闹地走去捷运站,宋旻央与柯苡甯则落在了队伍的最後头。偷偷抬头看向旁边的人,柯苡甯看见宋旻央的脸颊微微泛红,视线却直勾勾地望向前面那群人。

柯苡甯感觉心沉了沉。

虽然连舒蓓否认了他们在一起的传闻,但因为柯苡甯时常无意识注视着宋旻央,所以她很快就注意到了──

宋旻央,对连舒蓓肯定是在意的,只是连舒蓓只把他当成朋友而已。

这就表示,她还是有机会的吧?毕竟现在,是她陪在宋旻央身边的时间比较多。

尽管不晓得为什麽卓千芊那麽笃定她自身的不可能,但既然卓千芊说了要她加油,那她就绝不能轻易辜负了卓千芊的期待。

「学长,那个……真的很谢谢你这段期间的指导,如果不是学长,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柯苡甯开口,「也希望我今天的表现,没有让你失望。」

「嗯,以後还得继续精进才行。」宋旻央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话说回来,」柯苡甯想起了自己的疑问,「虽然也可能是跟经验不足有关……但我还是想问,为什麽学长声音里的情感总是可以那麽丰沛呢?像是今天结尾时的呐喊,单凭想像力跟背景音乐的辅助,居然就可以表现得那麽好……」

闻言,宋旻央愣了一下,接着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他看向她,浅笑着的眼底却有着丝丝哀伤,「因为认真爱过,所以那种感觉才更加深刻。」

这些话太不像是会从宋旻央口中说出来的话,柯苡甯错愕了一下,後来才想,或许是因为他有点喝醉了的关系吧。

「所以学长……是藉着配音,来抒发心中的感受吗?」

「……你今天问题很多。」

啊,又变回平常的宋旻央了。

「但或许你讲得没错,」他望向前方,嘴角的凄楚隐约有更加浓厚了些,「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推广配音圈,其实说不定,我只是在紧抓着过去不肯放手罢了。」

「咦?」

「喂──你们怎麽走得那麽慢?要丢下你们不管了喔!……唉唷花姊你为什麽要拉我耳朵!」

「所以我才说,你这麽不会看状况,难怪交不到女朋友啊。」

前方传来大拍的叫唤,宋旻央朝他举起手示意有听见,接着便对柯苡甯道:「走吧。」

但柯苡甯却停驻在原地,一时之间觉得脚步好沉重。

刚刚那番话,是她认识宋旻央的这段期间以来,第一次觉得好像稍微窥探到了他的内心。

却也同时意识到,原来想要走进他的心里,还有那麽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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