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翻開回憶的盒子 — 校慶

秋天的风渐渐高起,校园里的一草一木都被这季节的魔法染得鲜红,天气骤凉了许多。这是我上高中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秋季真的来临了,这个时节总给人特别的意象,前阵子的溽热在此时全部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阵阵袭来的清凉。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国文老师口中朗诵的诗经,伴随着从窗外吹来的凉风,再看向点缀着少数几片高卷云的天空,这是高中生活难得的惬意。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们明天再见。」

台下的学生听到国文老师的这句总结之後,无一不是哀号连天。明日是大家一星期当中最期待的礼拜六,忙碌的身心灵可以获得短暂的舒缓,可是这周不一样的是,我们明天仍然是要过来学校一趟,因为一年一度的校庆运动会就是明天了。

「好紧张,明天就要比赛了,今晚肯定睡不着。」

陈碧珠收拾着书包,整理着待会最後一次练习所有需要用到的用品。

「越是这样,今晚就要越早睡,这样明天才会有精神。」我拍了拍陈碧珠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鼓励

,「相信自己,结果无论如何都没关系,只要过程中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那麽全就值得了。」

魏庆妤凑了过来,顺便也给她打了个气,「对呀,猪猪,我们都相信你的。」

「希望真的如此罗!」

前往跳高场地的路,一样是那麽地熟悉,因为魏庆妤今天待会有事,所以送完陈碧珠後,我便又成了一个人了。有时候一个人也不是完全是件坏事,我喜欢在这个时候放空自己,想想一些曾经发生过的有趣之事,就会发现其实自己的心灵是很满足的状态,怪不得有人说过,快乐往往是在孤独的时候被创造出来的。

明天既然不是个放假天,那麽急着回去也好像没什麽意义。我一个人无聊地走在操场上的最外道,看看熙来人往的操场上,每个正挥洒自己青春汗水的年轻身影。

我环顾着四周,在操场斜对角之处的远方,一个男生朝着我这儿使劲地挥舞双手,仔细一瞧,男子染金的头发在傍晚的天空下与夕阳相互辉映,那是王维同学。

「方时华同学!怎麽今天那麽晚了你也还没回家呀?在做什麽?」

王维看到我後拚了命地跑过来,整个人上气接不着下气,气喘吁吁地微弯着腰,两只手按在双膝上。

「你还好吧?」我拍了拍王维的後背,深怕他一个换不了气後就昏倒在地,「你刚刚干嘛跑那麽快呢?我刚刚只是在这边无聊晃晃而已,又不会突然跑掉。」

王维搔搔头向我傻笑,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眼神。

「哈哈,就只是看到你,一时太兴奋了。」

「什麽?」我苦笑了一下,「不过刚刚你跑得真快,我从没看过跑得那麽快的人,真厉害。」

王维听到後发出一个灿笑声,眼睛弯得像两道彩虹,「是嘛?希望我明天比赛也能如期发挥实力。」

我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那单薄如纸的肩膀,「你可以的,我精神上支持你,加油。」

「谢谢,那方时华同学,不好意思,朋友们还在等我,今天我还得回去练习了,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我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管乐队气宇轩昂地演奏着耳熟能详的音乐,校园内部除了秋天留下的痕迹之外,到处都设置了的校庆相关的布置,像是充气拱门、随风飘扬的旗座还有处处可见的色彩缤纷气球,再加上人声鼎沸,彷佛这校园暂时恢复了春日般的生机。

「运动员宣誓──」

唱完国歌行完礼,司仪的声音从司令台上的广播器中赫然传出,划破了全场的肃静。

一个熟悉的背影,像军人般地走至司令台上主席和贵宾们之前,英姿焕发地行了礼,之後转过身来面对着操场上的学生行列,是他,周君临学长。

「我周君临谨代表全体运动员,以快乐、活泼的心情,强健的体魄,参加九十六学年度校庆运动大会;我们愿遵守大会一切规章,并服从裁判员之判决,发扬运动光辉,争取班级荣誉...」

台下成千上百的学生们跟着前方的学长做出了一样的宣誓手势,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们在场每个人都是周君临学长的信众,誓言要追随他至天涯海角。

「我老公有没有很帅?他天生就是个帝王相的男人。」

魏庆妤细小的声音从我身後传来,在这种安静的时刻,一字一句都听得特别清晰。

我半回头,斜眼看着她,「小心等等你被教官发现你没在宣誓。」

魏庆妤这才悻悻然闭嘴。

早上的比赛项目都是一些预赛以及无关紧要的竞赛像是趣味竞赛或是啦啦队比赛等,不过陈碧珠那儿却传来捷报,她通过了一年级女子组的跳高预赛,得知消息後我们几个皆喜极而泣,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终於有了回报,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大会报告!请参加混年级班际接力大赛的...」

太阳渐渐往西走,魏庆妤和我一整天几乎都坐在班级区的童军椅上,没有移动过。一直听到这广播,魏庆妤才起身,作势活动筋骨、伸展四肢。

混年级班际接力大赛算是大队接力比赛之後的赛外赛,顾名思义就是一二年级的班级打下去混着比赛大队接力,这是揆滨高中特有的校庆传统,也是整场运动会的重头戏,只有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可以参赛。

魏庆妤嫌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自告奋勇地报名了这项比赛,而康乐股长看中了她大长腿的实力,甚至还把她排到了倒数第二棒,也就是女生的最後一棒冲刺棒,她为此感到很自负。

「来了!来了!」陈碧珠紧抓着我的运动服衣袖,因为要轮到魏庆妤上场了。

「好紧张唷,她等等应该不会掉棒还是跌倒吧!」

目前我们班名次位於中後,前段都被二年级的学长们占领,所以这个成绩在一年级里算是名列前茅,只输给一年九班而已,差距也不会太远。

「魏庆妤!加油!魏庆妤!加油!...」我们不断地重复大喊,希望能带给她力量。

看得出跑道上的魏庆妤很紧张,还好接棒的时候很顺利,她便带着很好的头势出发了。但谁也料想不到,命运会如此巧妙,她对到的一年九班女生棒竟然会是彭梓杏,从棒次还有我对她的能力了解来看,彭梓杏应该是他们班女生的王牌。

魏庆妤健步如飞的双腿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在快要到最後一棒男生冲刺棒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确确实实地超越了彭梓杏,这也大幅助长了最後一棒冲刺棒。

最後我们班拿下了该场的前三名,也是目前一年级最好的成绩。

「有没有看到,那女的被我干掉了,什麽体保生,实力远远不及本姑娘。」

「是,你很厉害,我们全都看到啦。」魏庆妤走回来时全身挥汗如雨,我赶紧递了毛巾和水给她,「赶快把汗擦乾吧!别感冒了。」

「咦!那不是...」陈碧珠指着远方跑道上身形高大的男学生,「那是周君临学长吧?他好像要上场了。」

「哪里?我老公在哪里?」一听到周君临这三个关键字,魏庆妤的魂魄马上就被吸走,拼命地寻找学长的身影。

的确,周君临学长在这一轮准备要上比赛,不只魏庆妤,现场各路的女粉丝想必都是引颈期盼这场比赛。

而周君临跑的当然就是最後一棒的冲刺棒,所以前面的人跑得怎麽样似乎没有太多的人关注,大家都把目光集中於周君临这棒棒次上。二年三班一路地领先群雄,直到最後一棒之前都是,所以周君临已经是势在必行,离胜利就只剩下冲过终点的红色冲线带这一步了。

但是比赛总是充满着变数,在学长身後,一个疾走如飞的选手直直地向前奔向学长身後,那位选手的双腿虽然细瘦,可步伐之间相当地稳健且迅速,大幅拉近原本与学长之间的距离。

「这兔崽子是谁?跑得那麽快,该不会要超我的老公吧!不准!」

魏庆妤的手指深深地掐入我刚给的毛巾里,眼睛看得几乎都要起火光了,神情很是着急。

「不会吧!如果赢了学长,那麽他不就成了万民公敌了。」陈碧珠有意无意地说。

魏庆妤听到这话後狠狠地推了陈碧珠一下,「呸!呸!你不要给我乌鸦嘴。」

我觉得那个男生莫名的熟悉,眯起眼睛一看,这才惊觉那个急起直追的人正是王维同学,如果以他的实力来说,确实是很有可能与学长分庭抗礼的。比赛情绪到了最高潮,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观赏这历史性的一刻。直至终点线之际,他们俩个已经是难分轩轾,已经不知道是谁又比谁还要前面一些了。

「大会报告,公布成绩,混年级班际接力大赛第三场,第三名-二年十班,第二名-一年四班,第一名-二年三班。」

全场欢声雷动,不负众望地这场比赛仍然是由学长班级拔得头筹。魏庆妤也差点没哭了出来,在一旁捧着心,直喊:「谢天谢地!」,滑稽的样子犹如东施再世。

我的余光瞄向隔壁班刚走回来座位的王维,原本皮肤就已经很白皙的他,脸色越发苍白,就像是毫无生气的陶瓷表面。我赶紧走向他的身边,搀扶着他的手臂,「王维同学,你还好吧?」

他调整了一下气息,吐了一口气之後缓缓地说:「我很好,可是我还是没能赢...」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臂膀,「你已经很厉害了,你根本是本比赛最大黑马,我觉得你很赞唷!」

王维转过头,殷殷的眼神看向了我,额头和短鬓上布满了米粒般大的汗珠。

「真的?你真的这麽觉得?」

我点点头。

日落时分,全场聚集的学生情绪沸沸扬扬,主席依序公布今日的得奖名单。众望所归地,最大压轴奖项『精神总锦标』由二年三班获得,周君临学长代表受赏。

拿到奖项的学长身边围了许多学生,有他们班上的同学,也有倾心已久的大票女粉丝,这其中包括了发疯似的魏庆妤。

我站在远方默默地观看这场景,漫天飞舞的彩带为这校庆运动大会上了谢幕。人群随着时间渐渐散去,我却仍不自觉地站在原地。最後,在远方的学长似乎观察到了我的存在,他高举双手挥舞着红色的锦标旗帜,旗帜在余晖下飘逸,闪着金红色的光芒。

我也高举起我的双手,向他竖起大拇指。没有多久,我便转身,踏向回去教室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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