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都没有,我没事。」我撇头避开他直射而来的灼热目光,徐尚翔伸手,硬是把我想要逃避的心情扭转回来。
「如果什麽都没有,那为什麽你现在一副快哭的模样?」他的话语刺中我的伤痛,抿唇,我选择以沉默代替回答。
徐尚翔看我不太愿意告诉他的样子,轻叹一口气後转身回到钢琴前面,双手轻放於黑白琴键上,开始弹奏一首曲子。
曲子的旋律轻柔缓慢,犹如身处在静谧的绿色自然之中,随着徐尚翔手指编舞出的曲调,我的心思,似乎和他一同跃入了他所构筑的曲中世界。
方才失去的音符再次缓缓拼凑起来,碎屑像是被互相吸引,耳际流动的,是他的钢琴独奏。
我真的搞不懂理由。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他俯身平视我的双眼,温柔微笑,我还没反应过来,「啊?」
「小时候我有次哭的很凶,那时候母亲就弹了这首曲子哄我,後来,我因为沉浸在曲子里面,反而忘记哭泣这件事情。」
「你的妈妈是钢琴家?」我粗鲁的用手臂擦了擦眼角积着的泪水,徐尚翔摇头。「不是,她只是单纯喜欢弹钢琴。」
「这样啊……」
徐尚翔手撑着下巴,面露困扰的神情,他犹豫很久,感觉就是在思考什麽。
久到我不自觉开口,没想到那是给自己挖个洞跳进去。「你在想什麽?」
「夏心遥。」
「嗯?」
「你听不到乐声,对吧?」
心脏猛然一震,随即砰砰乱跳,我微起唇,又连一句话说不出口。
毕竟,那对任何人而言很不真实,之前告诉以璇跟许煦的时候,她们也是看我各种解释最後才相信这件事的。
我没有让全部的人知道,仅仅只有身旁几位比较熟悉的朋友或亲人知道我身上的状况,然而,现在这个秘密被第一天认识的徐尚翔发现了,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讲白了,我跟他也才认识快要一个钟头,以我的标准来看,还是在陌生人的关系。
防备一下比较保险。
「你在说什麽?」我开始装蒜,露出那种「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的表情。
只可惜他好像没有放弃。「你在逃避吗?」
……这个人好麻烦,他不知道死缠烂打这种属性通常不会惹人喜欢吗?
「徐尚翔,你可以不要这样探究他人的隐私吗?」我不太高兴地语气加重了些,眉头微微一皱,「你这样会被女孩子讨厌的。」
「所以夏心遥你讨厌我?」黑眸直直投来,里头闪过一丝好奇的光,我愣住好几秒,随即吐出这两个字。「没有。」
我认识你不过短短四十五分钟,连你的个性都还没摸清楚,你是希望我能给你什麽答案?
所以,自己现在对徐尚翔的印象大概是在「普通」的位置吧。
「你为什麽会这麽好奇?有时候,其实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太好的。」我告诉他,徐尚翔指指我的双眼。
「我看起来你对声音有份渴望,那种陌生跟熟悉交杂的感觉从你眼神里就看的出来,虽然我『目前』不清楚细节,但还是会担心吧。」他特意强调「目前」二字,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
原来我在不自觉中表露出来了吗?我一直以为从来没有人发现过。
……要告诉他吗?他还不能算是熟人吧。
踌躇不决,那对我而言是一件必须好好决定的事情,徐尚翔看我一副烧脑的模样,说出了我最需要的那句话。
「我可以帮上忙吗?」
「欸?」我惊呼出声,难掩激动。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这样我也可以想尽办法帮助到你。」坚定的眸光闪烁着,我看得出来他没有说谎。
我其实一直都防备着,自己也很清楚,即便是亲人,是朋友,我依然选择有个退一步的距离。
因为,会害怕。
脑袋忽然闪过的是,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参加爸妈丧礼的画面。当时我哭的非常伤心,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像是要把一个人的心撕碎的连渣都不剩的样子。
我不太想回忆那件事了。
「我还有点不懂为什麽,徐尚翔你感觉不论如何的想要帮我的理由。」他表示的很明显,即便是反应迟钝的我,都发觉到了。「你告诉我原因的话,我也会坦白说出口。」
至少,要知道他的想法,不然我根本不能信任他。
「现在的你感觉跟以前的我很相似,所以,我才会放不下心吧……」徐尚翔静静一笑,可是,我却看见他眸里的哀伤,很淡、很浅。
他也是……拥有不愿意面对的痛吗?
有时候我以为自己忘记这个过往,不会再在意了,但是後来我才明白,其实这伤痕还是残留着,残留在心的底部隐隐作痛。
伤痕复原还是会有疤痕,爸妈的离开对我而言,那痛苦就是自己心上曾经痛过的痕迹。
即便过去多少年,那些痛楚,仍未散去。
「那种迷茫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虽然隐瞒住了,但还是会不经意留露出来。夏心遥你,身上就是散发着这样的氛围。」
「是吗?」我还以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以璇、许煦她们会不会其实都知道的……
更不用说一天到晚都在当关怀协会的余又诚了,想必他早就看透我内心的想法。
「徐尚翔你,把我脆弱的那面完完全全说出来了,那我说之後该怎麽办,你也不会知道吧。」我自嘲地笑着,内心却是如此苦涩。
我失去了声音,同时间,也失去了方向。
所以直到今天,才会如此浑浑噩噩,普通的过着日子。
徐尚翔唇角微微勾起,「我有办法,要不要听听看?」
「你说。」我半信半疑,他继续询问刚才没有得到的答案,「但在这之前,你得先说答应我的。」
傻眼,你干嘛记得这件事!
我敛眸,噘嘴表示不太愿意,他居然给我用手拉拉我的双边脸颊,威胁:
「你不说的话,小心明天变成大肥猪。」
「等等,为谁(什)摸(麽)是培(肥)揪(猪)?」我口齿不清,呜呜呜呜的要他赶快放手,徐尚翔双手离开我的脸颊,回答:
「说谎的人会变丑,那不就是肥猪。」
他手指戳戳我的鼻头,我有些无奈的叹气,徐徐开口。
「你不会笑我吧?」
「说到做到。」他故意拍拍自己的胸膛,很有自信的样子,我被他的表情逗笑,原本沉重的心情轻松不少。
「我啊……」
那一夜,我向这个认识刚满一个钟头的男孩,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愿透露的秘密。
而他的出现,也成为我之後人生的转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