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台中偶像在逢甲 — 第三十六章 陳穗荻

四点的黄昏处,位在一间商业大楼落地窗处的黑发少女看向远方包拢的滴水不漏的坚固住宅,五六楼的高度足以在郊区的此处鼎立,剩下两百多公尺的距离则可以用手上的望远镜弥补。

於是纪朝薇便开始观察陈穗荻家中所有暴露的窗户,视线钜细靡遗的从客厅、厨房、一路滑到二楼,纪朝薇果然看到铁杆窗户内躺在床上的白发少女,而穗荻的母亲则是在客厅休息。

她勾起狡诘的微笑,用手机联系殷常林:「这里是猎鹰1号,回报鹰巢,确认发现目标,目标正在二楼左侧房间,以上。」

「鹰巢明白。」躲在两公尺半左右高墙下的半蹲殷常林压低声音说道,他身旁的两名少女也紧张的吞了吞口下,因为接下来才是关键:「现在开始进入a计画,释放糟老头。」

「那个人要是听到这个代号估计会气的暴跳如雷的。」纪朝薇忍住笑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所指的目标是连纪朝薇等人在殷常林提及以前都没有想过的人。

「校长先生.....麻烦你了。」纪朝薇请求的说道。

「没问题,稍微拖住那个母亲是吧。」苍老的声音似乎跃跃欲试的笑着,此刻车上的老先生单手按在拐杖上,另一手拿着回答道:「呵呵呵,和对付教育部考绩差不到哪去嘛,乐胜乐胜。」

这正是殷常林的杀手鐧,一下子请七天长假必须上报校长的这个学校规定在此时派上用场,让这位仁厚的老先生得以有藉口出场牵制敌人。

不过一会儿,黑色高级车停在了陈穗荻家门口前,校长和司机一同下车後,後者则上前到门前按铃开门,果然陈穗荻的母亲离开了客厅走向玄关处并开门看到了司机。

「这位是逢高的校长。」司机伸手向她介绍老先生的身分。

「幸会。」老校长摘下高帽和妇人打声招呼,後者随即放松心态,脚步稍微岔开询问一声:「啊...校长先生,怎麽突然大驾光临?」

校长呵呵的畅笑几声,戴回帽子後道:「不,只是对穗荻这个孩子有些挂心,今天下班正巧路过她的家就顺带造访询问一下而已。」

提到这个,妇人顿时露出紧张和诧异的神情:「怎麽了...?我们家穗荻做什麽坏事了吗?」

「没有没有,反倒是得夸奖穗荻成绩优异呢。」老校长连忙摇头左右晃动左手掌,解释一句:「不过是对她出国请长假这件事有点好奇而已。」

「那....这样啊,要不要先进来坐一下。」妇人敞开门扉向校长客气的询问一句。

老校长装模作样甩了一下枯槁手臂上的银表看着时间说道:「不了,我还赶着时间,稍微聊几句就可以了。」

躲在附近墙角处的殷常林听见他们的交谈顺遂进行,向身旁两位应变组的少女指挥一句:「转进诺曼底点,我们进行登陆。」

没错,这正是调虎离山之计,尽管在方案提出後顾剪梅还惊叫一声:「这....这样是私闯民宅吧!」但是,只要不被发现就不是犯罪,殷常林是如此心想的。

趁着此刻把陈穗荻偷出来,生米煮成熟饭,完美,之後她是去是留就由天定吧。

一夥人弯着腰鬼鬼祟祟的来到了陈穗荻的庭院,然而这高两公尺的围墙却成为了殷常林前行的阻碍,即使搬来了周围的两块大石头,在测试跳了跳後,高度依旧不够让殷常林勾住墙边。

「你们两个想点办法让我爬过啊...!」殷常林陷入望着高墙陷入苦思之中,眼看计画最关键的部分都已经成功,他紧张的双手乱抓头发。

殷爱梨鬼灵精怪的脑袋闪过灵光,对着身旁的顾剪梅挥手催促着:「乳牛姊姊快趴下来给表哥垫脚啦,这样高度才够。」

「是...这样吗?」顾剪梅顿时愕然,乖巧顺从的她立刻呈现狗趴在地上,双膝着地双手支持,低着头看着地面面容娇红的说道:「好...好的!那麽请踩着我上去!」

「喂,你还当真了!?」殷常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样子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要是脏的话.....反正,我小时候也经常被踹,根本不在乎。」把红发从背上拨开到颈部垂下,她乾笑几声让殷常林减轻罪恶感。

「分秒必争,奶牛姐姐都这麽说了,那就快上来吧!表哥!」殷爱梨已经不客气地跳上顾剪梅的背上,平视的对向殷常林招手催促着。

「呃.....嗯!」被踩着的红发少女微微扭动嘤咛一声,脸庞像烧透的似发着红。

「该死....」按着额头做出最後的思考,殷常林只能在两难间妥协:「呃啊啊啊,先陈述我不是变态,还有不好意思了!」

殷常林双脚向水泥地一敲脱去鞋子,三步并两步向前冲去,先是踩在顾剪梅的背上随後一跃双手抓在了围墙的边缘,然後俐落的趁势出力一抬将整个身子跨过了围墙,谨慎的翻入了庭院的草地内。

「表哥,万能钥匙...!」殷爱梨细声喊着,从围墙的对面扔来一串钥匙,刚落地半跪於地的少年轻抬右手即心有灵犀的接住。

故不得脚上踩着泥土,少年鬼魅神速的打开客厅的落地窗然後闯入民宅内,轻声的踏着碎步跑向二楼的指定地点。

「马上.....就要到演出时间了吧?」躺在床上的陈穗荻紧抱着枕头,蜷缩起身子,明明身处夏季,她却感觉自己毫无体温,冷的几乎要失去感觉。

此刻,懊恼、愧疚、焦虑还有自我谴责让她几乎丧失了理智和思维能力,即使在过了数天後的现在她依旧感到了脑袋混乱到无法进行任何思考,彷佛灵魂被抽去一般六神无主。

「我.....我也没有办法.....」她紧闭眼眸,更加的缩起了身驱让眼泪流落在枕头上。

「当初....为什麽就要加入社团呢。.....要是不加入的话.....现在就不会这麽痛苦了。」她把头埋进了枕头内无语凝噎着,就连声音也不敢发出,悲观的想法充斥於脑中:「要是不出生的话....就不用像现在这麽难受了。」

痛彻心扉的悲怆让她用自己所有已知的污言秽语在心中反覆谩骂这件事有所关连的所有人,无论是谁都逃不过她的咒骂,她似乎要将其撕碎似的紧抓着枕头。

然而在将无能为力的愤怒於心中发泄完後,心情并没有一丝好转,反而留下了一阵空虚和绝望,结果她最痛恨的人还是束手无策,只能在这里逃避的自己,精神似乎正高速解离濒临崩溃。

脸庞上沾满了泪液,她沙哑的哭腔与颤抖的舌尖呢喃着:「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也许演出会因为她的缺席而继续,也许会中止,但都已经和她毫无联系。

只要今天一过,她再也没有任何勇气敢和殷常林等人见面,心灵将会被内疚耻辱所填充崩溃,如同十一抽杀的罪恶感将淹没她,因为她亲自用决定扼杀了她自己,伸手进入镜子中把无情的自己掐死。

少女将不会有自己自主决定的任何意图,心灵将会成为一个嫉世愤俗的傀儡,而正是她母亲所想要的。

「我.....到底该怎麽办....」她无所适从的喃喃自语着。

时间不会因为她的祈求而停止,若是前几天还能用突然有事来塘塞推托,那麽只剩下几个小时无疑已经让人确信她不会参加表演,她心想着众人现在肯定在气急败坏的谩骂她吧。

然而一个声音却打断了她徒增痛苦的自我谴责。

「喂....!你在里面的吧!陈穗荻....!」

这个耳熟至极的呼声只会让她更加揪心,因为这种类似的幻听已经发生了不下十次。

不过此次可不是由琐碎声音错听成的幻听,锁在门扉上的十字锁在殷常林用万用钥匙的试调下成功开启,急忙卸下锁链并将其轻扔於一旁後,少年开门入内就看到躺在床上沮丧无神的白发少女。

「幻.....觉....吗?」陈穗荻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门口纳闷的一句:「我终於疯了?」

眼眶红肿的她和以往近乎判若两人,面容憔悴,原本直长滑顺的长发因为失去打理处处翘起,看着她这幅模样殷常林既惊讶又心疼,当即上前抓向她的手臂:「你没疯,我可是真正的殷常林,快和我去海洋音乐节的五抬吧。」

「我....!」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披头散发的陈穗荻却是重重的甩开了他的手,嘶吼似的拒绝:「不!去...!」

她这幅前所未闻的疯狂模样让殷常林惊诧万分,只能瞪大眼眸询问出声:「为什麽?」

环抱大腿的她又重新蜷缩起身子放声边哭边叫着,哽咽让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才...不关....你的事....」

「那你......又为什麽要哭?」殷常林放沉声音缓步走到了床前,伸手替她简单的梳理披挂在脑後的白发。

「我.....我不能去。」她依然无助地如孩童似的哭泣着:「母亲她....不允许我再去了。」

凌乱的房间陷入一片寂静中,一句话交代了她消失的前因,半响後殷常林才望向仍逃避的她再次开口:「也许我的意见很自私.....」

他郑重的询问道:「但是,我只想问你自己是不是想去!」

「我唱歌的目的....只是想让我母亲高兴而已。」百感交汇的她侧首躲开了殷常林的视线,心头纠结成难以拆解的毛绒球。

「那你想不想去!」殷常林抓住了少女纤细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看向自己,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如今哭的混浊不堪,他对着少女倾诉的叫着一句:「不要为了母亲,而是单纯的问你自己的内心!」

她只是侧首躲开视线并摇头逃避的说道:「我....我不能去,不然,母亲会伤心的。」

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旁滑落掉落在床铺上,转眼间就吞没无形。

「你也知道的吧....!」殷常林受不了她如此狭隘自限的思维,抓着她的肩膀前後晃动,将她如人偶般轻盈精巧的身躯前後摆荡着:「你可不是你母亲的傀儡,而是你自己!」

她绝望的轻微发笑後摇了摇头:「但是....我...不能不听母亲的话啊....你走吧,我是.....不会....去!的!」咬牙切齿的向殷常林做出最後两字「去、的」的嘴型,语毕的她用浑身的力量重重的甩开了殷常林的双手,自我放逐的朝向床上放松一切的躺去。

殷常林从没想过这个少女居然如此的顽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陷入思维死结吧,无论如何苦劝她的思想都已经陷入单纯为了抗拒而抗拒的地步。

「啧.....!你这个死脑袋家伙。」殷常林按耐想要愤怒大叫的慾望,紧抓着黑发连忙构想到底还有没有方法可以说服软硬不吃的她,然而此刻,却已经没有时间让他细细深想。

负责监视门扉情况的顾剪梅眼见大门的谈话即将落幕,透过没有挂断的手机惊叫:「殷...殷殷殷同学,校长好像要牵制不住了....!」

「没时间了吗....?」殷常林煞费苦心也没能劝说成功,只能叹息一句。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一但陈穗荻她妈回来时发现殷常林潜入此事,稍微从陈穗荻的前後反差推断一下,他感觉估计自己是跑不掉进警局解释一趟的了。

最後的方法果然只剩下这一个,他在心中打定注意:「不管怎麽样....!今天你只有两个选择...」

先抓起墙上一旁的偶像服,陈穗荻还不知所措的看着殷常林的举动,下一瞬间就面露惊愕,原来是殷常林当即伸手朝向床铺上躺着的少女探去。

一手朝向她的膝盖内侧,另一手则是伸向她的肩胛骨,稍微向上施力殷常林便将她公主抱入自己的怀中,她的身躯出乎意料的轻盈,但却没什麽温度。

「跟我走,或着被我抱走!」他向仍惊愕着的少女宣告着,既然双方都有自己不可退让的立场,那麽果然就得靠力量全胜负,当他如此决定时,胜者便注定为他。

在她恍然时便不容拒绝的踏起沉重的步伐抱着她走出房门,殷常林对向怀中的少女笑了笑:「你今天会不会後悔我可管不上,但至少我今天不会让自己後悔.....」

他字正腔圆的词句字字扣击着少女的心房:「正如你有拒绝的权利,我也有让你参加表演的义务!」说着的同时,少年便抱着她的娇躯缓步开始安静迅捷的走下木制台阶。

少年炽热的体温似乎填满了她空乏无力的内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少年怀中的白发少女,却仍保留着悲怆的神情,执迷不悟的用双手重重敲向殷常林的胸口抗议:「我不去.....!放我下来!」

她的粉拳连续敲在少年的胸口上让殷常林不免感到一阵疼痛和不适:「你稍微歇歇吧!有这些力量为什麽不自己下来走。」

她的出力敲击反倒让殷常林在踏下阶梯时稍微失稳,不免让怀中少女的身子一斜,陈穗荻含在口中的一句还没说完:「我才不想去....」脑袋骤然狠狠的撞上了一旁的墙面,顿时一阵头昏脑胀。

此刻殷常林走下阶梯来到客厅内抱着她便跳往庭院的草丛,但回想起撞上墙面时的清脆声响,他的心头一颤乾笑的询问怀中的少女:「你没事吧....?」

「呜呜....」将发疼的脑袋埋向了殷常林的胸膛,少年感到胸口顿时湿润,也许是疼痛让她心中最後一道防线也彻底崩溃,她泣不成声的埋怨少年的独断行为:「....你....为什麽要这麽做。我明明说了....我不想去....」

少年放缓步伐,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让她明白才行,他停下脚步凝重的询问出声:「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对於登台演出的期待吗....?」

想起在圆满剧场前登台的亢奋心情,她浮现犹豫的神情。

「难道你就没有一丝在舞台上闪耀的欣喜吗....?」

想起在花车结束时的欣喜心情,她的犹豫神情更加深切。

「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想成为偶像的愿望吗!?」

最後的询问声清冷的在空气中震动,贯穿了她的软肋,她是想的,不只是想,而是希冀、渴求、慾要、盼望成为一个...能够举手投足便能让万人随着欢动的偶像。

她声泪俱下的双手抓向自己的的发丝撕扯着大吼道:「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了,谁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麽办...?!」

「我想听见你的歌声...!」殷常林紧握住她的左手让她停止这种近似於自残的行为,想将心中的这份期待的炽热悸动传达给少女:「想看见你在舞台上欢唱,然後登临顶点的身姿,如果你的母亲不想听你歌唱....那就为我而唱...!」

他凝重的咬字彷佛吼叫呐喊,语毕的下一瞬间,也不顾高墙当即抱着少女使劲全力的跨步冲刺加速,最後踏在花盆上纵身一跃。

在半空中的殷常林使劲大喊着:「为台下的观众,为等待着你演出的每一个人而唱!」

双脚稳稳地着地,门外等候已久的两名少女见到此幕露出了高兴的神情,将她放下後,殷常林露出灿笑以食指拭掉她眼角上的最後一滴泪水:「舞台、观众、还有大家都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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