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同样有生老病死,但是死神的自然寿命相对于人类而言简直可算是无穷无尽的悠远漫长。
这似乎很简单的长短问题,因此而衍生的态度和思想却出乎意料地耐人寻味。
人类因为寿命短暂,所以在这短短不过百年许的时间内,营营役役,在维持生活的基本需要得到满足的同时,还要拼命的追逐爱情,事业,权利,财富,不求完美,只求不负此生,比较起来,生命的境界是浮躁的,却浓烈而激情四溢。
相对的,死神的岁月太漫长了,漫长得连要保留生平所有的记忆都并不容易,漫长得需要寻找一个可以支撑人生的,跟时间一般不容易改变磨蚀的事物。在这个几千年来如一日的屍魂界。
每个死神都要同样面对。
所以山本队长才总喜欢满口的正义,所以蓝染才要去追逐更高的境界,所以京乐z用玩世不恭和醇酒美人来消磨生命,所以银和狛村各自选择了可以追随仰望的目标……所以,朽木白哉放弃了认为无用的感情,用规则,来铺陈过去,还有未来的道路和时间。
心灵的诉求,在忽略很久之後,就会听不见了,所以不需要理会。
这样的法子很有效,几十年,几百年,都可以这样地渡过,安然,平和,无欲则刚,以至於到後来,本人也变成了“不变”的一部分,恒久地存在。
那又是什麽时候,凝固的时间开始了流动呢?
不,应该不是第一次看见黑崎一护的时候。即使在暗夜中也艳丽如火焰的发色确实有一刹那烙在了眼底,跳跃出刺眼的疼痛。
也应该不是第二次在忏罪宫前的见面,即使对於少年的突兀出现和进步惊讶非常,即使那一刻,想杀死这个朦胧中觉得危险的存在的决心强烈得自己也很惊讶。
要说,大概是在双殛之丘的那一战之後吧。
可以燃烧天地的眼神,沸腾了凝固已久的热血。血液飞溅离开血管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血液,原来也是红的,红的发热,并非肌肤下流动的冰。
你的奔放,将规则的锁链打得粉碎,也将我带入了迷茫。
原来规则也不是恒久不变的,即使是立下的决不违背的誓言,也应该为了活着的人,作出让步。
那究竟什麽才可以呢?
不久之後,传来了黑崎一护入主五番队的消息。露琪亚在面前怯生生地提出要求的时候,心里不由一跳。
让那个少年住进来?
他是一个危险的存在,本能地知道,应该离得远远的,否则,一定会有脱轨的意外发生。可是嘴上却先于意志地冒出了同意的话语,竟不期然的,有着一份隐隐的跃动和期待。
那个时候,身周有轻得听不见的风声。那是,时间开始了流动的声音。
那孩子意外的礼貌周全,拥有着堪称完美的礼仪,完全不同於先前给人的桀骜狂放的印象。也意外地不像所有人一般对自己敬畏不已,相反,他似乎很喜欢亲近自己。
发现了这一点,心头涌出莫名的温暖,跟在四番队第一次听见他直呼自己名字的时候一样。
他会在喝茶赏花的时候不请自来地冒出来,管家居然很叛徒地不待吩咐就添上他的杯子,还有一盘据称是“一护少爷喜欢的点心”,这小子,什麽时候把家里的人心都收买了去了?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对,毫无不悦。
他看自己练刀,陪着自己一起看桔梗,兴致盎然地翻看他这个年纪似乎不会有兴趣的古老的书籍,温暖阳光流动的午後,橘色少年周围的流动的空气,比春天还要明丽温暖,一种阳光的金色在他身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美丽又危险的波纹。
金色的孩子,耀眼而旺盛的生命,纵然觉得危险,却无法不去纵容着他,一只时而温顺安静时而张牙舞爪的猫咪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融进了一个人的空间,还在一步步地扩大着地盘。
男孩子清澈无瑕的眼波根本不会掩藏感情,他喜欢着自己,那明媚的眼中是不容错认的依恋与爱慕。而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真是天真得可爱。也不想想他朽木白哉比他多活了多少年。
发现了这一点後弄不清自己的心情。有点欢喜,有点慌张,有点……得意,还有点害怕。
却任由这种暧昧发展下去。隐隐知道正朝一条极其危险的路上走着,尽头或许就是深渊,却停不下来。
亲耳听到“喜欢”的那一瞬间涌起的是无尽的恐慌,一种……近似於死亡般沉重而绝望的幸福感。
为什麽要说出来呢?
你知道麽?火焰,很温暖,很明亮,吸引着寒冷的人们靠近取暖,可是,如果不小心靠得太近了,就会被灼伤,所以,距离,才是安然共处的关键。
然後涌起了对鲁莽打破距离的少年的恼恨。危险的人,危险的心情,结束吧,回到最初的最初,即使是冷寂,也不要那种烈火焚身的痛楚。
於是用最乾脆的态度为这段日子的暧昧画下了句点。
他果然离开了。骄傲的孩子,不会在被拒绝以後还厚颜留下,早已料到,但是看着空空的走廊,还是会寂寥地叹息。明明是如愿了,为什麽,一点也不开心呢?
虚伪的安全,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困顿,是苦闷。
多少次看到他伪装坚强地跟自己打招呼,若无其事的,却不会漏掉眼里一闪而逝痛苦,针尖一般地刺在了自己的心上,不能释怀。真的很想,就这样打破一切拥他入怀,告诉他,自己并非他想像的那样对他无动於衷。
伤了的心是付出的代价,那麽势必要得到些什麽,可是我看不到。
可是爱是什麽?只如一刹那的烟火,一场光华璀璨的幻觉,却要用千百世的寂寞和孤独来换取。
如果没有开始,是不是就永远不会有结束?如果鲜花不能盛放,是不是就永远不会有凋零的那一天?
是拥有更容易永恒,还是失去?
在通过露琪亚得知了那个绯闻的时候才开始害怕再次错过,因为自身的优柔和犹豫。总是思前想後,顾虑重重,却没认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终於明白朽木白哉不是无情,只是怯懦。怯懦到没有勇气去承担一个情感丰富的灵魂今後的所有喜怒悲欢,许诺他一生一世的幸福。因为曾经失去,受到过伤害,就再也不敢触碰,然後用自己的伤口,去伤害了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因为少年跟那个少女站在一起的模样太过美丽和谐,不自禁要揣测是不是她的温柔,安慰了自己亲手制造的伤口。
嫉妒是一条噬心的毒蛇,贪婪地吞食了理智,驱使着并不明白要如何做的自己就那样冒失地跑去求证,焦躁、不安、放不下的傲慢和自负,伤害和独占,月光下迷乱的夜晚,野火般的爱欲狂情,一切就那样不能预料不能控制地发生了。
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朽木白哉,总是要扮演输家的角色呢,烈火般的意志,总是可以淩驾于黯淡的现实之上,使得我的理由总显得那麽地牵强。
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选择了抓住而不是放弃。
“一护,怎麽睡在这里?会着凉的。”晚归的白哉看见恋人趴在卧室的窗台上就那麽睡着了,脸上被压出了可爱的红印子,不禁戏谑地捏了捏可爱的小鼻子。
长长的睫毛不情愿地一丝丝的分了开来,孩子气地揉着眼睛的少年显出欢喜的神情,“白哉你回来了啊,我在看樱花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樱花啊,月光下的樱花确实很美。”抱起染上了夜晚的凉意的身子安置在怀中,白哉坐在了窗前,“以後我晚回来就不要等了,早点休息吧。”
被看破了真正的意图的男孩子可爱地扭开脸,“我才不是在等你啊,说了是在……”
“口是心非。”低低的笑声中宠溺的轻吻落在了那双世上最美的眼睛上,温软流动的橘红,内敛着,将所有的热力收起,融化般的安静柔和,叫人总要迷失在那瞬息万变的光华之中。
那些曾经有过的纷繁思绪,重重复杂难解的心事,在不久的现在回想起来,却已如隔世一般地遥远模糊。比起怀中真切实在的温暖,所有的犹豫和自欺尽如艳阳下的春冰,融成了流淌的春天。
微风轻轻扬起怀中少年的发丝,一丝丝地拂在闭起的眼睑上,痒痒地摩动。透过发丝落在眼睑的月色变成了一种温暖的颜色,正如他所爱的少年灵魂的颜色,存在於身边,温暖、喜悦,还有并非缥缈不可捉摸的幸福就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怎麽办呢?一护?”他喃喃地吻住甜蜜得永远也吻不够的唇瓣,“我想我再也放不开你了。”
微微地气喘着结束了热烈的深吻,少年眼睛亮亮的,夜空星星的璀璨,“那就不要放开,永远。”
“恩!”含笑擒住爱人唇角那一朵瑰丽的微笑,“永远。”
永远,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见证,来等待,来沉醉,在最酣甜的美梦里。
掌心向印,心跳相叠,那是属於相爱的人儿的空间,在时间的长河里,那或许只是短短一瞬,又或许,就是我们所谓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