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完全没有经验的中也来说,第一次就有这样的表现应该算是及格了吧?」
穿透了窗帘间的微小隙缝,阳光混着黑影细碎而跳跃地洒落在那人包裹着绷带的臂膀上。
中原中也面色铁青,张嘴开开合合空咬了好几回始终也没能顺利发出声音。
这家伙刚刚说了什麽?
什麽第一次?
全身像被钉住一样征忡望着那个将手撑在沙发椅背上的人慢慢滑过来,中原中也尽管全身疲惫瘫软也很难不去注意到对方身上那件挂在髋骨上松垮垮的西装长裤。
「呜啊……中也该不会在想发生了什麽事吧?」
那人边说边拉了拉裤头,未系上皮带的模样彷佛才刚套上那件衣物,而裸着的上身绷带也似是重新换过了──中原中也咽了下口水,说是第一次看到这人的半裸倒也不是,可竟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不自在。他别开脸,而那人刻意把头歪过来。
「明明是中也先开始的,竟然什麽都不记得,真是无情。」
感觉到视界再次被对方那张沁着笑的完美脸庞给占据,嘲弄的声音滑溜溜地扫过耳。
接着,嘴唇被咬了。
下唇轻轻被扯起,歯间穿入了对方的气味,那人像玩在兴头上一样,或啃或吻,不重的力道却不知为何惹来了一丝血腥。
中原中也下意识皱起眉,吃痛地用手摸上唇,接着就摸到了伤口。
红肿,和伤口。
「啊,该不会是打算始乱终弃吧?中也还真大胆,我要跟大姐告状。」
那人发出有如弃妇般的指控,落入沙发的身躯往他头顶一挤,双手竟及其轻巧地将他的头放在大腿上,温柔地顺着他的发。
还能有比这更恐怖的状况吗?
他可一点也不想枕在这家伙的腿上啊!
中原中也眼珠子混乱地转了几圈,无力动弹的他至此才总算硬是将声音从乾哑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你……你……你在干麻?青花鱼。」
那人嘴角弯弯的,心情甚好地捎来一眼,手指继续玩着他脸颊边的发丝。
「嗯,毕竟是我的办公室,想说不整理一下好像不行。」下巴微抬露出状似思考的表情,那人继续说:「但如果要顺便帮中也做事後清理,中也那麽重又睡死了,所以想想就又觉得继续把人丢在这里好像也无所谓……」
「事後清理?」中原中也一口气哽住。
那是什麽鬼东西?
「醒了也好。」那人垂下头来,往他脸上轻轻款款吹了口气。「中也,你要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恋爱与战争都是不择手段Ⅲ:心脏的声音】
那一天,中原中也觉得港口黑手党的所有人都非常奇怪。
上至首领,下至夥伴,各个看见他时要不是眼神闪烁,就是说话时匆匆将脸撇开、表情尴尬至极。不过,最奇怪的,他想还是莫过於大姊和首领。
那两人从一早见他开始便挂上了恍然大悟、忧喜参半的脸──那种感慨、忧愁与欣慰全揉合在一块儿的表情,搞得他下午开会时也不似在做例行回报,反而比较像是在上报自己刚结束什麽重大机密任务并且劫後余生的经历。
「广津先生。」
因此,中原中也决定要抓住某个人。
那是在这整间会议室里唯一让他觉得最没有异状的人。
「怎麽了吗?中也君。」在门前被突兀挡下的绅士老者没有丝毫讶异。他缓下脚步,不疾不徐将刚刚用过的会议资料从手中夹到了身侧。
「大家今天怎麽了?」
满脸不动如山,广津柳浪摇摇头。「我不大懂你的意思,中也君。」
那双眼一只藏在圆型的镜片之後,另一只则眯得细细的,中原中也因而无法确定广津柳浪的视线是否也和其他人一样不自在,但无所谓了,因为现在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中原中也扫了一圈空荡荡的会议室,他甚至敢打赌,今天就连会议散场的速度都比平常还要快上好几倍。
「明明就很奇怪吧?」中原中也坚持道,不满与焦躁倾泻而出。
少年坦率的情绪总是毫不遮掩,广津柳浪见状稍稍松了表情,但依旧没有马上回答。
他单手抵着下颚,半晌,才状似在评估情况的神情下斟酌着开口:「好吧,如果恕我失礼多说一句的话,我想大家只是有点不知所措而已。」
「不知所措?什麽东西?」
中原中也困惑地眨眨眼,广津柳浪停顿住,像是突然理解了什麽嘴角牵起一道无奈的弧度。
「原来如此。那,我想,中也君如果有时间可以去镜子前面看看。我能说的就只有这麽多了,再说下去恐怕也会惹祸上身的。」
於是,在广津柳浪的欲言又止中,中原中也满脸诡异地来到了镜子前面。
他狐疑地与镜中的自己对瞪,左摸摸右摸摸,心说到底有哪里这麽奇怪继而歪了下脑袋,跟着便惊恐地发现了那个『东西』──
「太、宰!!!!」
太宰治并未对那被踹开的门抬起头,懒懒趴在桌上继续把玩着手上的笔。他的面前文件堆积如山,从门前看去只能窥见黑色的脑袋埋没在白色的纸张里。
「中也,真不错,你今天也像小学生一样充满活力呢,真是非常符合你的尺寸啊。」
「你这浑蛋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太宰治闻言略略探出脸,顿了一秒後咧开嘴笑。
「啊,终於发现了?我还以为中也今天都不会发现呢。」太宰治开口:「怎麽样?大姊和森先生、不,应该是大家的反应都很有趣吧?」
「什、果然是你这家伙搞的鬼!」中原中也将脖子上的皮圈扯低了些,一点一点淤红的痕迹随即曝露出来,他想起刚刚在镜中看到自己转动脖子时越发清楚的每个红色印记,忍不住气得胀红了脸。
难怪这家伙今早硬是压着他睡到最後一分一秒,根本早就算计好让他没时间去注意这些东西!
不对、说到底这家伙最近怎麽每晚都往他房间跑?!
「谁告诉你的?」
太宰治的声音把人拉回了眼前,中原中也不屑地哼声:「关你屁事!」
「啊,广津先生?」太宰治撇撇嘴,「我竟然忘记广津先生已经出差回来了。」
「你这家伙!」中原中也冲上前,越过桌子一把揪住太宰治的领子,「你到底想干什麽?!」
「反对暴力。」
边说边将双手微微举高,太宰治摆出投降的动作,脸上的嘲弄却没减少一丝一毫。
「因为森先生和大姊不会同意我在中也的项圈上挂名牌,所以我只好退一步在项圈附近做个记号……啊,还是中也比较倾向用牵绳?」
「牵……」中原中也一愣,大叫:「谁是狗啊!去死!」
「是狗啊,还是我的……」话到嘴边突然噤了声,太宰治皱起眉,欺身靠上中原中也的颈边嗅了嗅,又垂脸闻着对方擒在自己胸前的拳头,「香菸?」
「啊?」
「中也,你抽菸了?」
瞬间冷下来的嗓音,有如切断了刚刚的一切情绪。
中原中也愣愣对上太宰治无光的眼,霎时无法转换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有照实点了个头,「一早就烦死了,刚开会前在休息室跟人借了一根。」
但这显然不是那人想要的回答,因为靠上中原中也唇边的音色更加沈了下去。
「什麽时候开始的?」
「啊?还不是因为上次你……」似是想起了什麽,中原中也忽然不满改口:「喂,你这家伙明明早就有在抽了吧!?管我……」
下颚与双颊猛地被一股力量给扣住,中原中也来不及吞下的话语卡在喉咙间,哽噎住,因而被迫打开的唇无法继续出声抗议。
「中也,你真的是个笨蛋吗?」
箝制下颚的手用力一扯,太宰治硬将中原中也拉至眼前,声音又冰又冷。
「明明就已经够惹人厌了,还不知道去哪里沾染了更讨厌的味道回来。」
中原中也怒气冲冲地瞪着人,闻言从鼻子深处发出了一声哼笑。
「喔?味道?」他反手按上太宰治的手,不用费太多力气就挣脱了人。「用味道确认地盘?现在谁才是狗啊?太宰。」
偌大的办公室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太宰治勾起嘴角,一言不发,与中原中也相互对看了好半晌才率先仰起头来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中也。」吐着长长的气,太宰治缓慢开口:「如同你烦得想抽菸一样,我呢、今天也是从一大早、不,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烦燥得不得了。」
他转回视线,眼神幽幽地揪着人,嘴边残存的笑意丝毫没有传达到眼底。
「今天实在没办法太温柔。」
中原中也自认见多了对方的这种表情,同样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温柔?你在开什麽愚蠢的玩笑啊?青花鱼。」
他双手环胸,不甘示弱地上前对人高高仰起脸。然而,下一刻,却没预料到那人猛然袭来的身影。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