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念头约莫存在她脑中一个礼拜之後,就摇摇欲坠了。她趴在员休室的桌子,瞪着被老师改得满江红的习题本,仅存的信心再次被无情浇熄。
怎麽可以这麽难啊……
以前国中的时候,真听不懂老师的外星语,努力死背起来就没事了,但这招似乎在高中的课业上不管用,不管怎麽背,总会有新的题型。
她的脑就这麽小,要如何将高中一年半的课本内容全塞进去?
大雄先生见她奄奄一息的趴在桌上,忍不住笑道:「休息一下吧,否则脑袋要烧了。」
若以昕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男朋友呢?今天不用赶着去见他?」
「去吴主任的办公室了。」若以昕努嘴。为了避免吴玫起疑,韩尚偶尔会去她的办公室陪同她办公,两人再一起回家,也顺便让她确保韩尚最近的行踪并无改变。
大雄先生看她最近除了放学,连午休和十分钟的下课时间,都急冲冲的跑来找他解题,然後一个人一边碎念一边作题,看她憋屈的蹲在墙角背公式,他都於心不忍。
他温柔地说道:「最近这麽努力,是想要追上韩尚吧。」
若以昕睁着眼,有些无力地点头:「但我已经有点想放弃了……」她嘲笑自己的没志气。
「你知道……他以後会去美国吧?」
闻言,若以昕顿了顿,随後点了点头。「听他说过。」
「那你打算怎麽做呢?跟着去吗?还是……」大雄先生停了停,「跟他分手?」
提起敏感字眼,若以昕的眸光黯淡。「我也不知道。」交往後,他们没讨论过分离的问题。她不知道韩尚怎麽想,而她也带着一丝逃避心态,既然他不提,她也当没这回事。
「跟他去太难了……。」她是个不喜欢环境有太多变化的人,何况出国,她的破英文根本没法活。
出国念书这事压根儿不用思虑,她家也支付不起庞大的学费,争取奖学金?那还是得看成绩。
努力确实能得到成长,但总有尽头,而韩尚的所在之处,是她的极限之外,她伸手勾不着的地方。
大雄先生微笑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会不会有点後悔?」
「嗯?」
「是不是有时候会想,啊……韩尚要是一般人就好,不聪明没关系,不够出色也无所谓。只要他还是韩尚,那个喜欢你的韩尚就好了。」
听闻。若以昕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她眨了眨眼,眼眶竟有些湿润。
「辛苦你了。」
她看着大雄先生,无法言语。
「毕竟无法跟正常的情侣一样,想念的时候就腻在一起,大方的在众人面前亲密,有着家人好友的支持。大家都觉得你们合适,认为你们一定能走到最後……」
闻言。若以昕内心最沉重的一角像是被人轻易掀起,快得让她感觉不到痛,然而却赤裸的令她手足无措。
「我不是要怪他……他优秀,是件不容易的事。只能说我太搬不上台面了吧。」
她撑着下巴,几乎所有哀愁都挂在脸上。
见大雄先生不语,若以昕有些自嘲的抓了抓後脑勺,自顾自的说:「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现在身边有了韩尚。偶尔看着他上台领奖,在校排看到他的名字,听见有人羡慕称赞他,我都会莫名觉得压力很大。总觉得他愈来愈优秀,我好像不管怎麽努力都没有任何长进……」
若以昕疲惫的叹了一口长气,笑了笑:「有时候都想乾脆把他藏起来好了,不让别人发现,没有人知道他的好,他的厉害,这样就不会有这麽多顾虑与担心。」她随即敛下眼,轻轻一笑,为自己自私的想法感到羞愧。
「可是他的能力明明足以让他大放异彩,让他追求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事物,所以我怎麽能困住他,怎麽能……」
大雄先生安静地听着,若以昕抿了抿乾涩唇,眸底异常平静。
这个想法已经存在她心中有一段时间,随着他们交往的时间愈长,这个荒谬的想法就愈根深蒂固。
她不希望韩尚再前进了,就这麽停下来牵着她的手就好,别再走了。总有好多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筋疲力尽,随时都抓不牢他。
若以昕知道自己不能这麽想,应该替韩尚所有佳绩喝采,鼓励他更上一层楼,而不是变成他的绊脚石。
有韩尚在身边她每天都很开心,他从不给她压力,也未曾对她的成绩有过二话。
他不在乎,若以昕看得出来。
她该为这点感到高兴,但她心底总是不稳实,好似一旦有什麽风浪,他们就会散。
空气静了半晌,若以昕都觉得自己把气氛搞僵了,刚想说些什麽缓和场面时,大雄先生忽然起身,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尖锐的叽嘎声。
若以昕愣了一下,抬起眼,视线定定的落在眼前眉清目秀的男人。
大雄先生摘下头套了。
她瞪大眼扶桌起身,比对方更加惊恐。「大、大雄先生?」
大雄先生见她慌张的模样,反而更加无措,他挠挠後脑勺,「其实……本来就没要隐瞒,只是老板好像把这套布偶装当作一个噱头,所以我也就顺势保持神秘了。」
若以昕微微张大嘴巴,看上去呆呆萌萌的,她随後为自己的不礼貌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习惯你戴头套的样子。」
大雄先生爽朗一笑,「没关系,我理解。」
他们彼此盯着对方好一阵子,双方都显得不自在,而发现对方的困窘,下一秒,他们竟大笑出声。
「好奇怪喔。」
「我吗?」
若以昕笑着摇头,「明明跟大雄先生没有很常见,但每次说起话来都觉得熟悉,像是认识很久的好朋友。」
好比刚才就把闷在心里好一段时间的真心话说出来,她连梁书葶都还犹豫要不要说呢。
大雄先生也笑了,蓬松的黑发,眸眼温驯,笑容阳光,整个人真的像只毛茸茸的大熊一样温暖。「所以我才摘了头套。」
看着若以昕,就像是看见十七岁的自己。
惶恐不安,却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