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轩外,只见数名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殿门前待命。
砚帝面有薄怒的一甩衣袖,侍奉在钟莫离寝间的宫人便均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绕过雕刻细腻的山水屏风,只见钟莫宇此时正坐于塌边,拿着才从热水里绞干的帕子,动作轻柔的为钟莫离拭去鬓间的冷汗。
“莫宇,你先退下,让真人看看离儿的病。”
钟莫宇默而不应,只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司无胤,便让开了位置。
再见到钟莫离时,司无胤有些怔然,昨夜他救下她时,已探过脉象,只是失血过多,未中妖毒,且他为了不让血气引来更多妖物,用法术愈合了外伤口。
为何现下竟如此症状?
仿若……离魂之症。
仅略停片刻,司无胤便敛神掐诀,随后指尖飞出一道白芒,那光如细韧丝线钻入钟莫离的百会穴,开始在她的体内游走,最终归至神庭穴飞出,消隐在司无胤的掌心。
“回皇上,皇女的症状,似于离魂,无胤自惭,只能先用固元术稳住魂魄七日,此事,还须师父亲自来一趟。”
施过固元术后,钟莫离的病症似乎稍有缓解,砚帝正欲开口追问,司无胤却不愿多言,只道:“无胤会将此事禀于师父,这七日内,皇女无需用膳饮水。”
甚至没有寻常道人面对皇权,愿多说些慰藉话语的安抚,只堪堪留下一句交代:“无胤明日此时,再来为皇女施术。”便抬步离开了。
夏日午时,宫女将司无胤引至“仙人居”,忍不住抬眼悄悄打量这位“仙人”。
一路走来,这炎炎暑气蒸得她额头浸湿,心气浮躁,可那人却始终一派纤尘不染的清冷模样,未曾流下半滴汗水,毒辣的太阳照在他身上,温柔的仿若早春和煦,她便不由在心里嘀咕:“看来仙人就是仙人,果然与我们这些凡胎俗体不同。”
居所处的总管是个年过六甲的老朽,也算颇得道缘,见到司无胤后并不刻意逢迎,只说留有宫人在门外,如有吩咐,尽可说与他们安排。
格调清幽的屋子里,书案上,笔墨纸砚朱砂皆备,司无胤沾墨书写字笺。
笔落,黄符灵活的将信笺包裹,抖落幻化成一只纸鹤,司无胤又将其施了隐身咒,推开朱窗后,纸鹤便疾飞不见。
“师父……不知此番,是对是错……”司无胤兀自低语,他知道强留常人的魂魄固于体内,有违天道,但钟莫离命属皇家,甚至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帝君,影响晋唐的国势运脉。
牵一而动辄百万,为了世间的黎民百姓,他不敢轻易任其往生。
按司无胤的推算,若没有固元术,约莫今夜子时,钟莫离的魂魄就会彻底离体,于丑时踏入新轮回。
天上的双生帝星与此也会陨落一颗,而帝星的提前陨落,恐怕会给乾元带来难以估量的灾祸。
符咒化作的鹤身子极轻,仅耗了半日多,便从乾元大陆飞至了赢渊的料峭山,在路过料峭山尖的浮岛时,纸鹤停了一瞬,随后继续朝万宗门的主殿飞去。
烛影轻摇,望月轩的宫人竟皆沉沉睡去。
谁都不曾发现,清风袭过,钟莫离的床前多了一道身影。
“何苦将自己委屈成这副模样?”那人轻叹一声,心有唏嘘。
而床上的小人儿却全无反应,只是皱着眉头似在睡梦中挣扎,在拼命承受难捱的苦痛。
他忍不住伸手抚平她的眉头,随后虚空一点,一粒圆润鲜红,如凝固血珠的药丸便浮现出来,哄道:“乖,明日便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