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予盼/3-5班/18岁/天蠍座/B型/185cm/66kg】
高中三年级,冬日的午後体育课。
刺骨的冬风令卓予盼反感不已,几乎让他怀疑头顶上的那颗金色太阳到底有没有照到台湾?
他向准备奔向球场的朋友们借了几件外套,慵懒的打着哈欠、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升旗台死角,就这样开始了他的回笼觉计画……
确认地面没有太肮脏,他毫不客气地将两件外套绑在一起当作枕头,再将三件外套分散地披在自己的下半身与上半身充当棉被,整个人迳自躺了下去,调整好最舒适的姿势,拿出口袋中自备的眼罩,闭上眼睛──
体育老师忙着和朋友们打球,七嘴八舌得像移动型菜市场的女生们还在百尺外聊天,上课期间几乎没什麽人会到升旗台上,一个字,「好」!万事太平啊,一切都如预期的那麽顺利。
当卓予盼满足地这麽想时,他的脚顿时被人狠狠拌了下!随後,那人就这样跌坐在他的双脚上……
卓予盼下意识撩起眼罩,坐起身,只见腿上的女孩双手吃力地撑着自己的上身,柔顺的乌黑秀发散落在肩上,并且以一双水灵动人的大眼、错愕地望着面前的男孩,无辜的微微瘪起小嘴,活像个误闯人间的小仙女,令人瞬间怒意全消。
……是她?
卓予盼肯定自己在哪见过她,却突然想不起来。
因为卓予盼的起身,导致眼前的女孩几乎是坐在他的怀里,宽大的肩膀直接将瘦小的身子完全包庇。接着,他发觉自己的鼻腔被一股难以形容的甜味给占据,蛊惑般蔓延他全身血液。
他是厌恶甜食的,却喜欢这淡淡的甜味,还像个变态一样偷偷的多吸了两口……
卓予盼回过神,察觉彼此距离过於亲密,几乎还能感受到彼此同频的呼吸。
他僵硬着身子、不好意思胡乱移动双脚……隔着一层裤子之下,似乎感受到了女孩裙摆下的一片柔软!他不敢去想那是什麽,只能咽下过度分泌的口水、侧过头──故作镇定地瞅着一旁问:「你要坐到几时?」
她倒抽了一口气,一眼便认得这个人是风云於校内的卓予盼!连忙跳起身,不停的哈腰道歉:「学长!对不起!我没看到这里有人在睡觉!你的脚太长了……」
「是我的错,不过希望你帮我保密。」卓予盼看都没看她一眼,拉下眼罩,希望她没有察觉他眼神中的慌乱、接着神速的躺了回去:「晚安。」
女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强迫症发作的她仍旧是蹲下身、跪坐在他身旁,动作温柔且熟练地替面前的陌生男孩盖好「被子」。
她察觉男孩耳旁有只小虫子在游荡,俯身凑近一看,不是有毒的虫,顺手抓起小虫,并轻声呢喃:「打扰喽。」
卓予盼愣了住,耳根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耳际回荡着她甜而不腻的嗓音,直到离去的脚步声渐渐变小,卓予盼才半推起眼罩,露出一颗眼睛,一心只想用力地记住那小小的背影。
卓予盼知道这是什麽心情,自己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屁孩一样,很蠢,可是却无法抑制住那股心动。
而那简短的一句话,依然如同余音绕梁般缓缓地领着他进入梦乡。
今天是美术社画廊布置好的第一天。在去社团的路上,他顺道绕去了画廊,一颗心脏碰碰碰地快速跳动着,期待自己投注一个月心血的作品能被评审们登在画廊上──
他开启画廊的门,快速打量了整间画廊後,定睛一看,在长廊的尽头处、有一名长发女孩正静静地站在他的画前,一动也不动的。
这个背影,就是下午的那个女孩啊……
卓予盼可以肯定,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毕竟当时还特地拉下眼罩偷瞄了啊。
及腰的黑长直发,瘦弱的背脊却自然地直挺着肩膀,看起来一点也不脆弱,反而充满了活力与坚强,下身的黑色裙子与她雪白的肌肤成了鲜明对比,哪怕没有女生们都羡慕的大长腿,但卓予盼反而喜欢她这种萌萌的小短腿,让人莫名地有强烈疼爱慾。
卓予盼生来就有嫌弃别人的资格。
但只要是出自於她身上的缺点,他都能全盘接受,化为喜欢。
不过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就是了。
女孩很专注地在看着自己的作品。纤细的两臂向後左右手交握,与下午的慌乱截然不同、充满了惬意。
卓予盼绷紧全身精神,下意识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与头发,原本还期盼着她会回头观赏其他作品、自然而然地发觉自己的存在,不料,她却头也不回的从长廊尽头处的後门离开了!
就这样走了?!
他都想好要怎麽和她搭话了!
卓予盼觉得自己蠢毙了。
一张俊脸不悦的拧眉,他精神耗尽般原地蹲下,深呼吸口气,懊恼抱头、反问自己:「我到底在干嘛……」
是疯了吗……
当晚,卓予盼得知自己的作品拿了全校第一,可以如愿代表学校出去打参加全国赛,还能向那个疯狂给家族铺金地毯的妈妈作为实力证明,一切都是那麽的令人欢喜,不是吗?
此刻的他却失魂落魄的瘫在床上,心底空落落的,刻意压下这强烈的感受。
忘了吧,忘了吧,那麽多人都不在意了,为什麽只深深执着她一个!?还总是拚命回想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卓予盼抛弃了理性,拿起枕头压在脸上、神经质地胡乱的吼叫,一双长腿也跟着乱蹬乱踢……
卓予盼终於又再一次见到「跌倒女孩」了。
是一周後的早修,因为美术画廊要翻修了,而她们班负责环境打扫。
卓予盼作为副社长被指派前来指挥。
一大早还没清醒的他带着一头乱发、自画廊画头旁的後门进入,整个人才刚踏入画廊不到几秒、便与正在门旁帮忙同学拆除高处艺品的女孩相遇!
女孩没有发觉他的到来,就连此刻,她也是嘟着唇、眷恋着位於陶艺品下方的卓予盼的优赏画作,全然无心协助梯子上的同学。紧锁两道柳眉、眼神火热真挚,貌似对於要被拆除的作品感到非常不舍。
卓予盼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候遇见她,今天自己可是连头发都没梳啊!他整个人倒抽了口气,困意全散,本想要掩饰激动的情绪、没想到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他该死的手脚太长!猛挥且狠踹了梯子,力道大得导致梯子上的同学一个不稳,右手迳自挥过拆除到一半的手工陶艺品!
半尺高的厚重陶艺花瓶直直坠落,卓予盼还在消化自己失控的行为,花瓶已落在女孩的头顶,「碰」地一声、给她的脑袋造成了重大伤害!须臾,陶艺品四分五裂於地──
受到重击的女孩也失去了力量,整个人跌坐在地,脑袋极度晕眩与反胃,眼前一片模糊的,依稀感受到有一滴又一滴的鲜血划过脸颊,沾染了白衫、也不停地滴落在地成惊悚的血漥……
「啊!啊啊啊!」一旁的同学们目睹全程,立刻蜂拥而至,卓予盼僵直着身板,有股冲动想要想掐死自己!此生从未有过此刻的低能行为,却在朝思暮想的女孩面前发生了,还间接伤害了她?!
一群同学们紧张的围绕着她喊:「歌迎,歌迎!?保持清醒!柳歌迎!」
看着围在女孩深遭嘶吼的众人、卓予盼羞愧自责地想要挤进人群探望伤势,但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要赶紧叫救护车急救才行!他立刻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五分钟後,在一片混乱间,卓予盼早已经逼迫自己恢复以往的冷静。他自觉自己要是再慌、再蠢下去迟早会亲手杀了自己。
卓予盼藉故与柳歌迎的一位朋友一起上了救护车,坐在脸色难看、昏睡过去的柳歌迎旁边,他心疼地凝视着柳歌迎糟糕的神态,不禁渴望伸手、触碰她的脸……
他突然发觉自己还是第一次那麽长时间、认真的近距离「观赏」她可爱的小脸。因为一直以来都只是单纯的背影。
……柳歌迎。
是你。
卓予盼在方才的混乱间忆起了被自己深深抛在脑後许久的人。
现在,终於是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学长,你是卓予盼吧?上学期转来的,在学校里很有名。」
卓予盼沉着一张脸、不理会身旁的女孩。女孩嘲讽的嗤笑,自顾自问道:「你喜欢她?」
不等卓予盼回应,她握起柳歌迎无力的手、死命抵在胸口前,目光敌意地瞪视卓予盼:「我劝你远离她,她现在已经够辛苦了,你这种人迟早会害死她。」
卓予盼愣了愣,不明白她口中说的「辛苦」,却深明自己会害死柳歌迎的事实。
哪怕是无心之举,此刻害了柳歌迎仍成了事实。
而身旁的女孩却突然间要他远离她?
是啊,他们本来就是很遥远的。
好像一靠近,卓予盼与柳歌迎之间的什麽就会崩塌碎裂似的。
打从害了她的那一刻起,他深知自己再没有脸能出现在她面前了。
「抱歉。」
或许是乾旱多年的田园好不容易绽放出几朵花、不久後就必须在一夜之间就被连根拔除。
--盛开的花,由自己亲手捻死了。
卓予盼不懂这种痛苦的窒息感究竟是为何?也是此生第一次感受到。
他再也承受不住胸口的沉痛,只手摀着悲痛的脸,声音充满颤抖及哽咽:「是我的错。」
遥远的、谁都别闯入谁的世界,对彼此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但,也只是或许,不是吗?
卓予盼明白自己已成盲目的飞蛾,亦甘愿不顾一切的扑向烈火。
校方处理好了关於柳歌迎的伤势事件,卓家赔了大笔医药费给柳家,不过,比起那点钱卓予盼更在意柳歌迎的恢复情况……
早晨,是卓予盼的母亲、卓明熹女士开车送他到学校的。
卓明熹是业界知名的法医,而她的丈夫则日本海上自卫队1等海佐,两个人是家族联姻而成婚的,一年内三人齐聚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们夫妻只在乎儿子的教育与未来方向,能不能给他们家族添点大面子。
其余的都不需要。
卓予盼知道自己的命运及家庭如此可笑,却还是顺从地活到了18岁。
他的慾望感早已麻痹了,无欲无求的,他一生下来就有别人没有的,而父母要他选择什麽?他一声不吭,做就对了。反正没什麽坏处。
遇见柳歌迎以後,那种拥有不了的、守护不了的、企及不了的各种悲愤心情,他才真真正正的体会。
十字路口等待红灯的期间,卓明熹透过後照镜,狠狠瞪视後座面色凝重的儿子:「最近到底在做什麽?你让我觉得很丢脸。」
正常的母亲不是应该先关心受伤女孩的伤势吗?这女人一点良心也没有呢。估计是屍体见多、麻木了吧?
卓予盼惯性的在心里耻笑面前这位母亲。阴沉的脸勾起一抹寒气逼人的冷笑,此时的目光就和他妈妈同样尖锐,
「嗯,我会好好负责。」这句话是真心的。
「必须的,犯错就要加倍道歉,拿出诚意来,人家才不会说我们没家教、不厚道。」卓明熹冷冷地说:「都用好几十万赔罪了,那女孩的家人还是很愤怒,是嫌钱塞的不够吗?」
卓予盼皱眉,瞠大双眼,精致的脸蛋立刻就被爆炸性的愤怒给占据:「妈!如果换成是你儿子──」
卓予盼的眼角依稀瞥见熟悉的身影。
他索性打开车门,用力关上车门,长腿大步朝远处的柳歌迎走去。
「卓予盼?!」卓明熹暴躁的按了按喇叭,只见儿子头也不回的走入转角,离开了她的视线范围。
卓予盼距离柳歌迎有十尺遥远,她的头上包着厚实的纱布、双眼戴上了抵御阳光的护眼眼罩。记得医生说脑部撞击造成了视力的模糊不清,庆幸的是过几日就能恢复,不会影响原来的视力──即便如此,卓予盼仍然很想冲上去,抓住她的手、大骂她为什麽不在家休息?
但在他准备迈步後,他又想起了自己才刚刚伤害了她。难道现在还想再次惊动她吗?
他忍着焦躁不安的情绪、静悄悄地跟在她身後,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在她沿途脚边的石头也没漏看!
早晨的太阳让人非常煎熬,卓予盼几乎想站到她身旁去给她人体遮阳了。
直到步入学校的棒球场,卓予盼瞥了眼在晨练的棒球队,机警加快脚步,更靠近柳歌迎一些。
他听见柳歌迎在哼歌,悠闲得像是什麽坏事也没发过。
卓予盼还听出了歌曲,是JamesMcCollum跟CarysSelvey的【WhereTheLoveIs】──是卓予盼前阵子在圣诞晚会上、和其他音乐班同学们合奏的曲调,这首歌鲜少人听过,但当天成果如预期的完美,造成了全校的轰动,连隔天的午餐时间都在重播者首歌曲。
在受伤的情况下,她还能照常平静吗?
卓予盼心情复杂的苦笑,狭长的美眸笑成了月牙湾,该死的意识到自己又更加的被她给吸引了……他的胸口洋溢着一片和煦,某个空洞瞬间就被大大的填满了。
果不其然,一颗棒球高速飞了过来,在砸上全然不知情的柳歌迎之前,卓予盼天生优异的运动神经起了反应,迅速、敏捷的半跳起,徒手拦截坚硬的棒球。
棒球打重他的右手手腕,骨头与肌肤的痛感显明的叫嚣着,他不想被柳歌迎发觉,只能吃痛的闷哼一声,无力的握住自己被击中的手腕,继续跟随着柳歌迎往教室前进。
柳歌迎受伤後不在家休息真的很危险,即使她看貌似看得见道路的样子、也能够分辨方向,可为什麽没有人陪在她身边?家人朋友呢?
卓予盼内心闪过许多疑问,令他烦躁不已。
最後,他心中只得出了一个解答。
是自己害柳歌迎这麽难受的。
而他甚至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