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秋的天气,纵使白日再热,晚间起风的时候,也有些刺骨。
秦修抱着小宝走上前,腾出一只手将阿色揽在怀里。
「冷不冷?」
他声音低沈,贴着她耳畔问。
阿色属於怕冷的类型,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
他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转而牵起她的手摩挲了会儿。
阿色感觉到传来的热气,将他的手也握紧了些。
秦修将小宝送回房间,期间小宝醒了一次,又闹了会儿脾气,他费了些气力将他哄睡着。
半梦半醒之间,阿色感到自己身上压了一具火热的身体,这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她睁开眼的时候,秦修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
酣战之後,他在她耳边喘气,阿色身上又燥热了起来,忍不住在他怀里动了动。
秦修将她搂紧了些,扯过被子盖在他们身上,小声说:「阿色,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过了很久,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秦修以为她已经睡着,无奈地笑了笑,正要合眼,便听见她轻轻说了个「好」。
.............
「你一大清早的,在做什麽?」
顾容与端着一杯水靠在厨房门边,悠闲地问。
「Cookies.」
只见她带着防热手套,从烤箱里拿出烤盘,烤盘里是排列整齐刚刚出炉的曲奇,上面还撒着巧克力豆。
「今天这麽有闲情逸致?」
「哪里啊,昨天被嫂子说了一通,深感内疚,这不是做了小宝最喜欢的曲奇去赔罪麽?」
说着,她带着手套捻起一块曲奇,给顾容与送了过去,「小心烫。」
顾容与稍稍屈膝,就着她的高度,咬了一口。
「好吃吗?」
「嗯。」
他满意地舔了舔嘴角。
「会不会太甜?」
「不会,但是对於小宝来说,可能淡了点。」
小孩子大都喜欢吃甜食。
秦蹇了然,「这是按照你口味做的,一会儿我把这盘装在乐扣里,你带去医院,回头我再做一盘。」
顾容与没有拒绝自己媳妇的好意,点点头。
秦蹇将那半块剩下的曲奇叼在嘴里,仰着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其意图不言而喻。
早起就有福利,顾先生怎会拒绝?
他低下头,看着秦蹇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咬着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小半曲奇,一点一点地靠近,直到贴着她的唇。
伸出手固定住她的头,细细地,轻轻地滋润着她的唇,她的丁香,如春雨般润物无声。
......
中午,医院来了个VIP,点名让顾医生去看。
顾容与自己虽也是出自豪门,却完全无感这种做派。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有些人穷其一生,兢兢业业,辛苦赚钱,多多少少追求的就是这些「权利」以及淩驾於他人之上的快感。
而那些本就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习惯了自己被VIP对待,在他们眼里,这才是最正常的情况。
打开病房的一瞬间,顾容与的仪表堂堂就吸引住了眼前这个小姑娘。
顾容与在来之前便读了病例,「许小姐是什麽时候发现这种情况的?」
许同同看着顾容与,有些沮丧,「我也不知道怎麽搞的,突然间这样的。」
她的口音有点奇怪,像是外国人说中国话的样子。
她一开口,顾容与心中便有了个谱。
「前些天,睡醒了之後就突然这样了。」
「这迹象以前发生过吗?」
「没有。」
顾容与上前检查了她的声带,没什麽异常。
「写字,阅读理解,这些都怎麽样?」
「正常。」
「张学友跟黎明说刘德华让张曼玉去偷王祖贤的钱。这句话能理解麽?」
「顾先生你是在搞笑麽?」许同同觉得莫名其妙。
顾容与看了她一眼,严肃地说:「不是。」
「......能理解。」
「谁偷的钱?」
「张曼玉。」
顾容与点点头,又问:「白雪公主的故事听过麽?」
「听过。」
「覆述一遍。」
「......」许同同乖乖地覆述了一遍。
顾容与又将笔递给她,随意拿了一份报纸,指了指上面的新闻,「总结一下,写下来。」
「......哦。」
顾容与看了看她写的总结,大概意思正确,也有语法上覆杂的句子,看来听读写这几部分确实正常。
「这是对你语言中枢的测试,目前看来都挺正常的」,他顿了顿,「我帮你预约MRI和CT,等检查出来再说。」
「好的,谢谢顾医生。」
顾容与将手放在兜里,说了声「不客气」後就打算离开,许同同用她的外国口音叫住了他,道:「我可以直接叫你名字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容与长得好看,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主任医师,这样的人,很难不讨人喜欢,虽然气场太过高冷。其他人或许见这气场就退却了,但许同同从小都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家庭环境也好,因此在对於喜欢并且想要追求顾容与这件事上,是有些自信的。
顾容与没什麽表情,声音有些疏离,「许小姐还是叫我顾医生吧。」
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有点无奈,外面人都想叫他名字以示亲近,可家里那个,偏偏喜欢「顾先生,顾先生」的叫。
他也不打算纠正,称呼这种事,随她喜欢,反正无论怎麽称呼,都是叫的他,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与关系。
至於外人,还是不要叫得那麽熟悉了,不熟的人就是不熟的人。
他把人际关系划分得很清,有明显的楚河汉界。
......
秦蹇在秦修公司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他带着笑意满面春风地走进了办公室。
「你怎麽来了?」
秦修坐在椅子上,将衬衣袖子挽起,有些随意。
「你心情这麽好?」
秦修微笑,「今天我和你嫂子去领证了。」
这回轮到秦蹇震惊了。
秦修阿色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好多年,她本来以为他俩永远不会去领证的。
在他人眼里,这俩人领不领证已经没什麽区别了,没有人会否定阿色的地位。
就像秦蹇一直叫阿色「嫂子」。
「这什麽表情?」
秦修看着她呆在那里,有点不满意。
秦蹇终於反应了过来,眼带笑意,连说了好多句「恭喜」。
「那我今天算是来着了,喏。」
「什麽?」
「给小宝的曲奇。」
「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给他送礼物做什麽。」
虽然是这样说,但秦修已经接下了那盒包装精美的曲奇,「自己做的?」
「嗯呢。」
「还算有心。」
「赔罪嘛。」
秦修擡头看了她一眼,「你嫂子跟你说教了?」
「嗯。」
秦蹇把身体往後靠了靠,找了个好位置舒服地坐着。
听到这个答案,秦修的嘴角又弯了弯。
秦蹇觉得老三今天有点骚.....
「那我结婚礼物呢?」
「回头我亲自去挑,行了吧。」
「行。」
「我结婚你什麽都没送吧?」
「礼金。」
「......」
秦修呷了口热茶,问:「你今天来不止这点事吧。」
「我打算对宁家动手了。」
空气瞬间凝固。
其他人碰见这种情况肯定就不敢说了,可秦蹇从小就跟老三作对,才不怕这冷凝的气氛。她继续道:「我不会手下留情。你已经离开这个圈子了,不要再牵扯进来,她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说完又补充,「她本来跟你也不应该有关系。我今天来,只是打个预防针。」
秦修介意当年的事,认为照顾那个女人是一种偿还,甚至把什麽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可是秦蹇不一样,在她眼中,敢动秦家的人,就是在找不痛快,她心眼小,锱铢必较。
更何况,撬了宁家,秦家就少了一个对手,对生意也有好处。
秦修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这座城市独特的天际线,衡量着利弊。
「你有信心?」
要知道,动宁家势必要牵扯进林家。
宁林两家,一黑一白,不是那麽好对付的。
秦家在大中华区的水平,单对付一个宁家是绰绰有余,困难的是宁家背後的靠山,政界名人,林子望。在秦修打江山的那几年,林子望如日中天,正由地方省长升到了中央,占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想要在林家完好无损的前提下动宁家是不可能的,即使能拼一把,势必也会伤亡惨重。他们这些混道上的,最不能惹的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官,因为那些人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们才有饭吃。
这也是为什麽秦修一直没有动宁家的原因之一。
「现在没有,可以借力打力」,秦蹇诚实地回答。
秦修知道,这句话是说明,她已经开始筹划了,等到一切具备,她就会出手,一击即中。
她从来不是一个怕寂寞的人,所以她等得起,蛰伏得起。
秦修秦蹇两人也交过手,最是明白对方的战略。
「最近他们出现漏洞了?」
「算是吧,还得挖一挖。」
秦修转过身,看向秦蹇,眼中闪过久未出现的阴鸷,「需要帮忙就出声。」
「好。」
秦蹇知道他哥这算是答应了,已无萧墙之忧。
秦三和宁林两家的恩怨,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怎麽?没有想过我会答应?」
「没想过你会答应得这麽痛快。」
「阿色前些年受的委屈,怎麽着,也要从宁家讨回来些。」
秦蹇勾起嘴角笑了,阿色当时怎麽说的来着?
「小五,我知道你护短,他又何尝不是?你俩有些方面是真像。」
真是说对了。
那天阿色其实还跟她说了几句,「这顿饭不是单纯的联系兄妹感情这麽简单吧?你故意膈应他也不是单纯为你先生出气这麽简单吧?」
她说的没有错。
秦五还是想看看秦修对阿色到底是个什麽态度。她其实一直不知道,把阿色的下落透露给秦修,是对是错。
在她楞神的时候,阿色又淡淡地道:「你动宁家的事,找个机会跟你哥提一提。不管他态度如何,你提了,也是给他打一个预防针。要不然,事情发生了,兄妹之间要心生嫌隙的。」
阿色已经猜出来了秦蹇接下来的动作。
「你哥他何其精明,等他冷静下来,你要做什麽就彻底暴露在他眼前了。他自己猜出来和你主动告诉他,是不一样的。」
秦蹇敏锐地感觉到,她这番话不只是提醒她和秦三的兄妹关系,还是在提醒她夫妻相处之道。
说起来,阿色是秦五见过最冷静理智的人,她一直挺佩服自己这个嫂嫂的。
所以她听了阿色的话,现在来坦白。
坦白之前,又听见了他俩领证的消息,心里又安定不少。
连领证的时期都这麽刚好,每个人都像是吃了定心丸。阿色她连人心都把握得如此精准。
安排事情容易,算准人心难。
算计的人有颗不纯粹利己的心,就更难了。
这嫂子,真是顶玲珑剔透了,有大智慧。
如果没有猜错——「你今年回家过年吧?」
这个「家」指在瑞士的主宅。
秦三楞了楞,想起阿色早上的话。
「今年我们回家过年吧,你也很久没有见爷爷了。」
秦家人虽然生性凉薄,但对秦老爷子都是有很覆杂的感情的。之前爷孙俩闹开,秦修便多年没有回过瑞士了。
阿色懂他,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建议他,给他一个台阶。
秦三思绪飘了回来,朝秦蹇点点头。
「好好珍惜嫂嫂。」
秦修不悦,「用你告诉我?」
很早很早之前,在秦修还顽劣,还有些感情用事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他是离不开阿色了,这辈子都离不开。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