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起脚尖,运用良好的柔软度将身体极尽伸展,从洗衣机里拿出一件件衣服,手法不甚熟练的将皱巴巴的衣服斗平,再套上衣架挂在小阳台。
她呼了一口气。一天内洗两次衣服真是累人的工作。
天空是刚下过雨後的灰白色,远方泛着淡蓝的清朗,空气内满是潮湿的霉味,附带些许的凉爽。先前在道路上盛开的一朵朵伞花纷纷收起,缤纷的色彩稍纵即逝,在眼里留下虚影。
她渴望看到鲜艳的彩虹却扑了个空,环胸将身体重心放在外墙,仰头任凭清风抚弄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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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滴落在人行道砖上的声音彷佛要震碎耳膜。
她默默用筷子夹起煎饺,咬下半颗让韭菜的味道蔓延在嘴内,彷佛停止流动的空气让她的胃也跟着紧缩,无法控制的乾呕感随时都要冲破喉咙。
她拿起水杯,努力平息喉中的骚动。
一反常态没有谈天声,餐具碰撞的声音在沉默中显得突兀,对面的两人低头安静进食,低垂的眼帘让人无法看清眼神。
雨势有逐渐变大的趋势,她不经意想起还晾在阳台的衣服。
不管了。
「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成功吸引两人注意後她把已提不起食慾的午餐推到墙边,直勾勾望进男孩们的眼里。
「这里只有我们,想说就不要憋着。」
先摘下镇定面具的是雾野兰丸。
「一点道理都没有…」握住汤匙的拳头正微微颤抖,连带影响身体的主人语气不稳。清秀的五官皱在一起,依稀可见眼角微微发红的紧绷,以及努力抿直的的双唇。「他们到底把足球当成什麽了?」
「原来我们从小喜欢到现在的足球,竟然是这样…」神童拓人喃喃自语道,嘴角扬起的弧度不似讽刺更像无力,隐约有水珠自眼里滑落。
「现在看来,当初那麽想要加入球队…就跟笨蛋一样。」
「不甘心…!好不容易才变成正式球员,结果却要踢这种假比赛!」
「如果输赢都被决定好了,我们那麽努力练球做甚麽?」
「他们凭甚麽擅自决定我们的输赢?」
「当初就不应该…不应该喜欢足球。」
「我们的努力,是不是都白费了…?」
随着雨势升级至倾盆大雨,越来越多人进入拉面店,时间迈入午餐的尖峰时段,店内四处皆是喧哗,只有他们这一隅显得格外压抑。
井川空没有插话,静静听着神童拓人和雾野兰丸的灰心与愤恨。她没有反驳两人近乎自暴自弃的言论,没有跟着两人一同咒骂令人绝望的现实,也没有出声发表过於乐观的安抚。
她知道这两个人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明示大道理或是人生哲思,而是极尽所能的发泄不满。因此,虽然今天是假日,她仍放弃以往下午补眠的计画,练习结束後硬拖着意志消沉的两人一起解决午餐。
将所有烦扰说出口,总比强自独吞来的好。
否定,愤怒,讨价还价,沮丧,接受。
人在直临足以动摇原先价值观的重大挫折时,心灵必经的五大阶段。她对这些再熟悉不过。
越是熟悉,就越无法忘怀过程中的难受与悲痛。
她无法撇下他们不管。
她无法恪守工作守则,无法谨遵训练教条,无法真正做到不被感情影响,也无法克制忆起当年的自己。
这是在投射自我吧。她在心里无奈地苦笑。
说她心智不够坚定也罢,说她只求自我满足也好,说她寻找补偿也行,她只是希望这个难关,能有人陪伴他们一起走过。
唉,这是真正的越权了。不过没差,也没人敢真的监视她,报告里又不写执行人的心理状态,而且这也不影响任务结果。
发现对面声音都消失後,她抽几张面纸递向两人,看着情绪明显发现过的友人:雾野硬撑着把眼泪留在眼眶内,神童则是将脸大部分都埋在外套内。
她静静等待两人整理自己的外表,全程没有一丝不耐,反倒让另外两人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刚刚情绪正在最谷底不得不宣泄,但就算他们三个的交情很好,身为男生在女孩子面前掉眼泪还是很别扭。
雾野兰丸正想开口找话题缓解尴尬,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马上就有水递到自己面前;井川空还向店家要了些许冰块,用手帕包起交给眼睛明显红肿的神童拓人。
这下已经不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等级了。
发觉两人难为情的样子,她淡淡一笑,撑着下巴说道:「我好像没说过,为什麽要当足球社的经理吧?」
「最先教我踢足球的,是我的哥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黑发,好似要帮助自己回忆起更多过往。「他跟某两个笨蛋一样,常常打断我看书,总是要我陪他去练球。」
「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也没什麽技巧,只知道要不停抢对方的球和射门,结果就是两个人互相绊倒,弄得一身脏兮兮不说,有时候还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爸妈差点没气死。」虽然大部分提议要在家里玩的人是她,但挡在她面前向爸妈自首认错的,总是记忆里的那个男孩。
「後来…,出了点意外,我再也没见过我哥,我也不踢球了。」不自觉地降低音量,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把气氛弄得有点奇怪,连忙转换话题。
不过她最後小小撒了谎,反正现在这两个人还不用知道。
「因为现在无法随心所欲的踢球,让你们觉得『以前的努力都白费了』,那换个角度来说,因为我不再踢球,所以以前学足球的时间都是浪费吗?」她停顿一下,继续开口:「我不这麽觉得,对我来说,那段时间是我最珍惜的记忆。或许足球现在并非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份,但我仍因足球感受到『快乐』,那就是足球对我的意义。」
「我相信对你们而言也是一样的,」她认真地看着两人,「足球在你们心中,肯定不只是一项运动,它代表你们的童年、回忆、坚持,甚至是你们友情的证明。难道这些对你们来说,都没有意义吗?」
「难道你们也为当初喜欢足球感到後悔吗?」
「现在因为环境的限制无法自由踢球,我们也没有能力反击第五院,无法改变现实,但只要你们一直记得足球带给你们的快乐,你们的努力就不会是没意义的。」
她努力不让内心的自满蔓延到脸上,这次的鼓励讲得很好,毕竟比起上次入社测验前随口一提的比喻,这次她可是有备而来。
虽然她对谈论自己的事感到有点不适,不过为了这两个小孩的心情,这还可以忍受。
然後她看见神童拓人才刚止住的眼泪又如瀑布往下掉。
「…有这麽感人?」她错愕於神童的反应,手忙脚乱地再把面纸拿出来。一旁的雾野则努力压抑嘴角的抖动:「井川别太惊讶,这家伙很爱哭,我认识他的第一天他也在哭。」
「幼稚园里,哪个小孩不哭…」神童拓人没好气地瞪了雾野一眼,但配上布满泪水的双眼就缺乏原有的杀伤力。
她听着两人与平时似乎无异的打闹,心底终於松了口气。「心情好点了?」
雾野的脸上终於绽放今天第一个笑容。「刚刚应该是我们认识以来,听过你讲最多话的一次。」附带神童的点头以示赞同。
她没好气地翻了白眼,「这不是重点吧。」
拉面店里的这张餐桌,终於传出第一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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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罗这里是作者,
目前popo进度已经和御见我相同了,以後将会和御见我同步更新喔,
也就是说,不会日更啦哈哈哈哈哈(被打)
最理想的模式是一个礼拜会有两次更新,不果理想都是美好的,现实都是骨感的(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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