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人来人往,喧哗声不断,独独某个角落特别阴冷,凡经过她的人必会回头,因为她美丽过人?还是因为奇装异服引人注意?亦或者,她正做出什麽惊人之举?其实都不然,她只是站在一大片玻璃窗前发呆,望着即将起飞的航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全身上下散发冷空气,明明是8月天,也能让经过的人打冷颤。
严格说起来,她不算漂亮。淡淡的柳月眉、大而圆的单眼皮、长而翘的眼睫毛、尖挺的鼻子、微微丰厚的红唇,虽不到惊艳,却很有味道。
见飞机航进云端,她才拉起行李转身离去。
10分钟前,她刚下飞机,正要出境,突然,一个宽大熟悉的背影,让她脑袋一片空白,呼吸急促,先动作的,是她的双脚,往他的方向疾步快走,是他吗?会是他吗?可他的步伐太大,即使她小跑步也略显吃力,再加上机场人潮拥挤,没一会,就失了方向,无论她如何来回搜寻,就是失了目标,正当她要放弃时,又见他已迈入登机入口,望着他的背影,她失神了,那是她青涩的暗恋。
那是高二上学期,每次开学,班导都会先抽座位,不管台下多少反对声浪,依然严格执行。
当然,班导还是很有良心的,若矮小、近视的同学抽到较後面的位置,是可以举手要求换座位,高壮的同学抽到前排位置,以挡住後面同学视线为由,也可以换座位。
抽座位,对学生而言,是一件大事,它决定了你这一学期上课的态度,没错,就是态度。
如果抽到後面的座位,能远离老师的视线,那麽,恭喜你,这学期你可以上课打瞌睡、聊天、传纸条、看漫画小说、吃零食,轻松度过。
但,若是抽到前几排的座位,你必须打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上课,毕竟在老师眼皮底下行事,得警慎小心。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几个小聪明的同学,便会私下偷偷交换,〝不小心〞跟自己要好的朋友坐在一起。但,要怎麽交换呢?
班导会先叫男生女生的第一号跟最後一号站起来,男生第一号跟男生的最後一号猜拳,女生的第一号跟女生的最後一号猜拳,猜赢的男女再猜一次拳,决定最後的顺序,男女生交叉抽签。如果男生的第一号猜赢男生的最後一号,女生的最後一号猜赢女生的第一号,那麽男生第一号要跟女生最後一号猜拳,男生第一号赢了就可以先抽,再换女生的最後一号抽,再换男生的第二号抽,再换女生倒数二号抽…以此类推。
班导会事先在黑板上画好座位填好数字,等全部抽完签後,拿着抽到的纸条,连同桌椅一起搬到你所抽到的位置。
就是这时候,趁着全班乱哄哄,移动座位时,赶快先到你想要的座位,再私下哀求抽到的同学跟你交换,通常是会成功的。
思妍上学期的座位是在最後一排倒数第三个,靠窗,只要偏个头便能眺望学校的大操场及旁边的小山丘,山丘上开满许多小野花,粉的、白的、黄的点缀交错,偶尔还有几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在花丛里流连忘返。
山丘上还有一棵大树,全校都叫它流星树,听说,只要在流星树下虔诚许愿,愿望就能够实现。所以月考、模拟考的前几天,莘莘学子全挤在那,虔诚跪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妈祖绕境。又听说,在流星树下告白,就算喜欢的人当下拒绝你,不久後,也会成为男女朋友。
但,对於这些听说,表面上思妍只是笑笑,不予置评,心理压根不信。可不是,若祈求跪拜有用,谁愿花大把时间念书,如果有时间许愿,她宁愿多被两个单字,真的。
忽然,头顶上飘来两个字,打乱她的思绪。
「起来。」一位口气不善,表情不耐的男同学对她说。
思妍飞快抬头,但脑筋还没转过来,一时半会,还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只是纳闷地看着他。
他跟她,很不熟。虽然已经高二了,但两人从没交集,也从来没说过半句话。
对他的了解,也是听班上其他女生说,听说他篮球打的很好,半点不输学校篮球队。听说有学姊喜欢他,天天送早餐给他,但他转手就送给别人。听说班上女生一半都偷偷爱慕他,想约他到树下告白。
看着茫然的她,他的表情更不耐了,皱着眉,口气加重「我说,起来。」挥挥手上的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两个数字,40。
脑袋飞快转动,她明白了,他抽到了她的位置。可是,她很喜欢现在这个位置,原想求抽到的同学跟她交换,所以她才没移动座位。她本想哀求他,可眼睛对到他的不耐,请求的话到了嘴边,却怎样都说不出口。
「嗯…我有很严重的过敏,坐在窗户旁,会让我舒服一点,你能跟我交换座位吗?」说得理直气壮。过敏是真的,但不严重。
她摊开手上的纸,上面的数字是34,再看一眼黑板上的座位表,在她现在座位的右边。
他看了她好一会,她也坦然地与他对视,最後,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不,要」
他,是姜政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