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在流光巨大的夹缝里不过灰尘点大,一眨眼就没了痕迹。
开学第一天就爆出了大事件。雷厉风行的学妹们贯彻先前放的狠话,决绝地在校园论坛散播各种传闻。有关「那个打篮球的」。
不过如同游涵所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加上篮球队的少年们都大略知悉状况,很快的,许多人为江易琛洗白,流言蜚语不攻自破。至於江易琛居然还因此得到更多小粉丝,虽然他本人不太注意这个就是了。
而闹剧落幕後,江易琛与游涵开始友好起来,建立在革命情感、相似的价值观与聊不完的共通话题上,友谊的桥梁日渐稳固,下课或是放学後时常能见到他俩谈笑风生。
好比现在。
十七班的江易琛风风火火地跑到十四班教室外,里头的游涵一与他对到眼,便挂着笑走出来,毋须多言,却准确地知道他寻的人是谁。
总是话多的江易琛言简意赅:「饼乾。」
游涵轻手轻脚打开包装,顿时心如明镜。「你做的?」
「你怎麽知道?」
因为上头的巧克力酱歪七扭八,而且这大抵是动物造型的吧,可她眼睛都要给望穿了也猜不出是什麽生物。
「……直觉。」她尝了一口,嗯,是美味的,谢天谢地。「我很喜欢。」
「是吧!你看我还特意用猫咪模型!」
噢,她还以为这是人猿、猩猩,或是某种原始动物。
「剩下你带回去吧,毕竟是你做的。」
「你嫌弃艾伦威尔吗?那你不准吃了,拿去给阿穆。」江易琛可怜巴巴,「哦,对了,艾伦威尔是我给猫取的名字。」
游涵差点没笑哭,好一个画风清奇的奇葩少年。
这边聊得不亦乐乎,可教室里的张穆却是神色复杂。由烦躁、焦虑与无能为力交织而成的难以言明的思潮,久久盘踞,不愿散去。
他们的交情何时变得如此牢靠?张穆无从探究,也不敢问。
游涵病假那天,他恰好经过一间餐厅。透过玻璃窗,他们俩十指紧扣得画面尚历历如绘。
当时,张穆觉得自己浑身犯冷,宛若一盆冰水毫不留情地泼下。他瞬间没了食慾,旋过身,面无表情地离开。
那个特别的女孩与他要好的玩伴哪……
有什麽东西,在萌芽之初,甚至还没来得及生长,便被连根拔去。
「张穆,江易琛做的,说要给你。」
游涵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教室的,她把整包饼乾放在他桌上,不过那只「艾伦威尔」安稳地躺在她的掌心。
後知後觉发现自己弄丢了重要的东西,算不算可惜?
可,未曾拥有过,何来弄丢,何来可惜。
「好,谢谢。」
淡淡的语气,礼貌的微笑。他对别人不会这样。
游涵明明觉得班游完那些天和张穆距离拉近不少,没多久竟又故态复萌。好吧,或许他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都是她自导自演又入戏太深。
少女哪里知晓,少年是在意的。可毕竟年少轻狂,他放不下面子;可终究他爱惜羽毛,不愿意靠近绚丽又灼人的爱情。
张穆小心翼翼得近乎懦弱。
所以她哪里会知晓。
杨柳风轻吹,吹掉几片树叶。
冬季已走,春日方临,枝桠新绿、花开茂密,蓝天下啁啾鸟啭,草皮上蝶舞翩翩,一时间生意盎然。
张穆走在校园里,竟觉得自己与身周的惬意格格不入。
今天放学後毋须补习,本该与朋友们出去玩耍嬉戏,然而他没那心情。推掉邀请,又想不到能做什麽,乾脆在学校闲晃,打发时间。
走着走着就来到篮球场。只消一眼,张穆就看见那飞驰的身影,毕竟他站在哪儿都是自带镁光灯的焦点:江易琛奔跑、转身,轻松夺走控球权,帅气地运球而後三步上篮,动作行云流水,身手矫捷俐落,得到无数喝采。汗水从他的下颚滴落,在阳光照射下像颗珍珠,他赢得骄傲,却笑得谦虚。
张穆松垮垮地背着书包,忽然想叹气。
和江易琛熟识的好几年来,张穆不曾感受过自卑。他们是不同类型的人,无从评比,大家都说,他俩一个温暖、俊逸而自由,一个聪明、自信且幽默。可现在,张穆深深认为自己差江易琛一大截。
很多时候,好像,他无法像江易琛一样肆意而张扬,无法像江易琛,成为谁的希望。
「阿穆!你怎麽来了?」
「心血来潮。你这样下来没问题吗?」
「没关系,现在是中场休息。」江易琛笑得像个孩子,大咧咧地揽过张穆的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一如既往地表达嫌弃。「七日不见如隔一周。」
「呿。」江易琛顿了顿,「阿穆,心情不好吗?」调侃的语调里是真切的关心。
不愧是相识多年的兄弟,光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彼此的端倪。
「算是吧。」
「难得看你这副颓废样。怎麽,数学没八十?被老师刁难?还是阿穆、有心上人了?」
沉默良久,张穆才道:「你才是吧,最近跟游涵很要好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