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伦敦市中心的小巷口,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家店铺。
店门旁曾经摆满缤纷夺目的鲜花,店内曾经洋溢过浓郁的咖啡芳香,不过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如今黑色金属制的招牌下,那道厚重的木门,经已是锁上。
夏夜寂静,无论是黑色钥匙插进匙孔所产生的金属磨擦声,还是随钥匙转动而发出锁芯打开的声响,也是如此铿锵有力。缓缓地把木门推开的,是黑卷发的工读生。
头是垂下的,视线也一直维持在地面的方向,工读生显得颓然,连他一直爱束於左边发鬓的小辫子也没有束上,只是任由黑色卷发零乱地披散下来,遮掩了他那消沉的眼神。
这绝对是因为平常帮工读生束辫子的那一位他,今晚并不在。
曾经一直在这儿的他,曾经一直在这儿供客人度过美好时光的桌椅,曾经被称为这家店的心脏那个独特的鲜花陈列架,今晚通通都不在。咖啡店与花店CHOU,如今正是处於休业状态,由於重开无期,或许说是结业,会更适合。
工读生把木门推开,惊讶一下子涌上把他的忧郁完全冲散,眨着眼晴的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门後等着他的,并不是他预期中结业的空荡与漆黑,那是一整片的淡蓝和雪白。淡蓝来自地上,无数细小的蓝色粉蝶花所铺制而成的粉蓝地毯,雪白则是从天花板垂下那一串又一串的小小灯泡。点点白色的光茫反映在工读生的眼里,就像是天上降下的细雪一般。
夏天的雪是一个奇蹟,工读生的视线渐渐馍糊起来。
然後吸引了工读生的是吧台上放着的一杯香气四溢的饮品。他沿着粉蓝地毯中的一段小路,来到了吧台旁边,那用玻璃盛载的那杯饮品之前,才发现躺於饮品旁边的一封信件。
「ToLuis」信封面之上,工整的字体是这样写着的。
没有犹豫,工赞生立即打开了信件。
「你好吗?有在为我而担心着吗?」是和信封面上一样的字迹。
「你准是在消沉着吧。让我来为你打打气吧。这杯饮品,是我特别创作的,以你喜爱的焦糖玛琪朵为基调,大量浓厚的牛奶配上双倍份量的焦糖,加上少许浓缩咖啡,还有一点点我喜爱的威士忌。我把这杯饮品命名为CHOU,和这家店一样,献给你。」
面前的玻璃杯中飘着满带醉意的甜蜜香气。
「还有这些白色的灯饰,夏雪的奇蹟你还记得吗?我希望能再一次为你带来感动,再一次为你制造一个奇蹟。」
点点银白色的光芒让湿透的眼眸闪耀着。
「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小巧的花朵,这些蓝色的粉蝶花,没有玫瑰的娇艳,没有百合的夺目,但别致可爱,送给你实在是最为合适。粉蝶花的花语是感谢。感谢你一直以来为我所做的一切。」
满地的淡蓝看上去是那麽轻柔。
「不用担心,我不会再不辞而别的。请在这儿等我回来,一定会的。」
信件没有下款,工读生的脸上却已画上了闪亮的痕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能抑制住情绪,慢慢伸出的手拿起了吧台上那杯仍然温热的饮品,仔细的品嚐了那独特而复杂的芳香後,他把玻璃杯靠往唇边,让淡棕色的液体缓缓流进口腔之内。
带着焦香的甜味率先刺激着每一个味蕾,当中包含了微微的酸,微微的涩,那是咖啡的味道,接着是威士忌的辛辣,却又在口中留下了让人回味无穷的浓烈香醇,这麽多的味道混在一起,就像工读生和他一起的各种经历,有辛酸有苦涩,更有呛喉的辣,但更多是教人慾罢不能的甜。
想到那张并不在眼前的笑脸,工读生已再无法止住悲伤,眼泪随崩溃的情绪一同如决堤般倾泻而下。
「可恶!笨蛋!甚麽奇蹟我才不要,我只希望你在我身边啦!」哭成泪人的工读生高声呼喊。「不用你说我也会一直等你回来的,无论手术的结果是怎样也好,你难道以为我会离去吗?不会的啊,你想也别想,我才不会走的。」
那曾经的咖啡厅中,闪烁的银白映照着被淡蓝所围晓的那个唯一的身影,如今正因为痛哭而蜷曲着的孤单身影。虽然是夏日,但却彷佛感到细雪的冰冷,让工读生的身体都僵硬起来。
正因为孤单所致的冰冷,才让从後而至的那份温暖显得格外强大。
「你怎麽哭成这样了?不高兴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拥抱,却令工读生吓了一跳。
「你怎麽在这儿!」
「当然在啊,不然你觉得那来一杯还是暖的饮品?」
仍是那个没半点正经的笑脸,如今确确实实的在眼前,工读生难以置信地揉了他那哭得通红的眼晴。
「怎麽可能?那手术呢?」
「上星期就动过了啊,趁你不在的时候。」那个他和平常不一样,并没有架太阳眼镜,「不好意思,是我拜托Arthur抓你出国啦。」
「可恶,你老是戏弄我!」工读生挥了拳,却被对方轻易地扣住了手腕,更被拉了一把掉进了对方的怀里。
「不是很好吗?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
雪花之下那片淡蓝之中,两个相依靠的身影重叠着,再没甚麽可以分隔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