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一睁开眼,白炽的日光灯就刺入眼角的缝隙中。
这里是……?我用手肘使劲撑起身子,模糊的视野里蓦地侵入片刻空白,接着一阵强烈疼痛自太阳穴渐次蔓延,如同针尖细刺般挑动衰弱的神经。
当我逐渐适应周遭眩目的光线後,我终於看清自己的所在地——
是那个我亟欲逃离的囹圄。
然而,我却已记不清我是何时回到这里,以及如何回到这里。
奇怪,难道昨天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
我蹙紧眉,沉默地甩了甩混沌的脑袋,这时昨夜的记忆渐次回笼。
记忆的碎片拼凑完全,须臾间,在想起一切的同时,我突然感到烦躁起来。
披上衬衫,我低头抽出菸盒的菸缓缓点燃。
在一阵袅袅上升的烟雾中,我彷佛看见了莫岑霏的脸庞——
有笑的、有生气的、也有心事重重的。
但在她眼神所给予我的信息中,我却从来找不到放心。
——其实你并不相信我吧?
我眯眼从夹着菸的指缝中静静注视远处的玻璃。
里头倒映出名为易昕曜的人,以及那蕴藏在瞳孔中深沉翻涌的怒涛。
我思索着最近的一切,淡漠地扯唇,下一秒猛地将菸捻熄,又俐落地翻身下床扣上衬衫扣子,抓起书包肩带一把甩到肩膀,最後回头顾视了一会冷寂的房里。
——必须去学校。
这是我此刻唯一的念头。
♡
我快速下楼一刻也不耽搁,在即将穿过客厅时却蓦地听见一声低沉的叫唤从身後传来:「易昕曜。」
我马上停下脚步,虽然背对着声音的来源,但那一向威严冷肃的嗓音我倒也不陌生。
唇角一勾,我拉了拉衣领,随性地耙了耙头发才回头:「你找我?」
♡
「我是你爸!你现在用的是什麽态度跟我说话?」爸的表情极为阴沉,不笑的时候更显得严肃冷漠。
「呵。爸,有话慢慢说啊,到时候气坏身体就不好了。」我淡笑,眼中却尽是一片冰冷寒光。
沉吟了几秒,爸面色铁青地劈头就问:「你昨天是去哪里鬼混?为什麽半夜在街上喝得醉醺醺的?」「……」
我抬眼,情绪尽从眼底褪去。
原来是这样。
「是这样啊。爸,你派人监视我?」一股气从鼻间喷出,我的声音彷佛是那来自谷底的森寒之气。
四周空气骤然冷却,降到冰点。爸看着我的眼神充满猜疑与不满,我则悄悄握紧拳头,想一拳砸在墙上,粉碎他理直气壮质问我的嘴脸。
「我易正勋怎麽会有你这种儿子?」爸瞪视我,突然一掌用力拍向桌面,把碗筷震得匡当作响。
「你是不是在外面给我玩女人?不然你是——」「爸!」
我的大吼打断他的叫骂,他的神情因此变得更难看。我冰冷的看着他,心里一把火燃烧得旺盛:「你又是怎麽对待妈的?——」「不要跟我提到那贱人!」
他额上青筋暴跳,大掌一挥,把碗筷全数扫到地上。
我弯起唇,眼眶气红了,万种情绪交杂在心头,压得我喘不过气。其实我知道,妈一向是家里的禁忌,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提起的名字。
因为她当年是选择何种残忍的方式永远离开我、离开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其实我都知道。
所以刺在胸口那块永恒的炙热,就是我一辈子说不出口的後悔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