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水 — 協議生效後的第一頓飯

之後马莲背上孩子,提着一整个木桶的衣服到村西河边洗衣服。由於这几天事多人忙,因此累积了不少衣服没洗,当马莲洗完衣服时已至中午。马莲惊觉时光飞快过去,连忙赶回家去,一进院子,便见到李虎在大门前徘徊,马莲马上放下木桶,开门让李虎进厅。

「不好意思!李当家,我到河边洗衣服忘了时间,你先在厅里坐着歇会儿,我马上去煮面。」

马莲进房将儿子放进竹床,便匆忙地先泡壶热茶给李虎,再到仓库里的地窖取出萝卜与白菜,在竈下生火热锅,然後将萝卜洗净切块丢进锅里,再将白菜切成三份,将菜梗部份也丢进锅里,然後开始煮面,待面煮好了,才将白菜叶丢进锅中烫熟,然後将锅中的汤水浇在碗公里的面上,再将萝卜块与白菜叶铺在面上,然後舀上一匙由葱、蒜与花椒,加上酱油、盐快火炒好的酱料,当作整碗面的调味,最後再洒上一些醋增加香气。

当面端上桌,李虎闻得出这碗面与昨晚的面有所不同,那酱料又香又辣又咸,酸味相当引起胃口,由萝卜与白菜梗熬的汤头芳香清甜,李虎吃了一口面,立即明白这碗面是马莲精心庖制的,与之前应付高叔所煮的面相差非常多。

李虎吃完那碗面,身体与心头都暖了起来,他见马莲匆匆扒了几口面,听得孩子哭声,便进房奶孩子,奶完孩子再出房匆忙吃完面,然後赶到院中快速地将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又马不停蹄地进屋收拾碗盘,将冷掉的茶倒掉,再泡壶新的热茶端上桌。

李虎见状,忍不住出声劝马莲:

「陆家娘子,你也忙了这半天,先坐下来喝杯热茶歇会儿吧!」

马莲额上冒出汗来,她从袖中取出手帕擦擦汗,对李虎微微一笑,说道:

「不!我还不能休息,待会儿还要做送给高叔与展鹏的礼物,李当家有事便先忙吧!」

「嗯,那我再去做几个新陷阱。」

之後两人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李虎很快地埋设好新陷阱,然後回到陆家,轻轻地走进屋内,他想看看马莲做了些什麽给高叔和陆展鹏当礼物。

只见马莲在厨房的木桌上和面、揉面、甩面,一个女人抬着十几斤重的面团摔在桌上,再用力揉着面团。她的额头不断冒出汗来,她也来不及拿手帕擦,只是举手用袖子拭去汗水。

然後马莲将面团分做三份,一份参进葱与油揉制成葱抓饼,另一份捏成十几团小面团,揉制成馒头形状,第三份用面杆子杆成一大片饼,再以菜刀切成面条。厨房里的两口竈都升起火,一只乾锅放了豆油准备烙饼,另一只锅子上放了蒸笼,准备蒸馒头。待锅子都热了,马莲先将馒头放进蒸笼蒸,然後再开始烙着饼,待得饼都烙好,蒸笼里的馒头也蒸好。

马莲此时才坐在板凳上歇一歇,拿出手帕好好地擦乾汗。待马莲欲进厅里拿竹篮子时,才看见李虎,她不禁唬了一大跳。一边想着刚才自己有没有做出不雅的动作,一边征征地问李虎道:

「李当家,你进屋好久了吗?怎麽不叫我一声?」

「我才刚进来,你去忙你的事,我坐会儿。」

马莲尴尬地笑笑,取了竹篮进去厨房,将刚做好还热腾腾的饼与馒头各放十个在盘子上,再放进今早拾的鸡蛋十枚,然後进房内取出两只前阵子她才缝制好的荷包,一只绣着鱼戏莲花,另一只绣着富贵牡丹。将荷包放进竹蓝之後,马莲走到厅中向李虎说道:

「李当家,我拿礼物去给高叔高婶,你在厅里再坐会儿,我很快回来。」

「你去吧!我自己会理得自己。」

马莲出门前想着这些东西够高叔一家五口了,她所缝制的衣服荷包是出名的精巧,送给高叔应该不会失礼。然後她才出了门,到高叔家去。

马莲出门之後,李虎心中模模糊糊地生起一股情绪,他开始敬重马莲这个勤快贤淑的女子,却又心疼这样一个弱女子必须独自扛起一家子的起居饮食,心疼她养来下蛋养家的母鸡被狐狸猎食,当时她的心一定像被撕裂一般痛吧?李虎又想起中午吃的那碗面,甘甜妙香的滋味让他无法忘怀,他一生之中也吃过不少珍馐奇馔,却怎麽都比不过马莲精心为他所煮的一碗面。

话说马莲带着满满一竹篮的礼物来到高叔家,开头先说了几句客套话,当她一一将烙饼、馒头、鸡蛋与荷包取出放在桌上时,高家一家五口纷纷亮了眼睛,高叔高婶说了几句推辞的话,却又喜孜孜地收下礼物,并对马莲说下次有难必会相助的话语。高婶又端出热茶给马莲喝,请教马莲如何将荷包图面绣得精细些。

待到天色已晚,马莲想起李虎还在她家厅中等着,便急急告辞高婶留她吃晚饭的美意,一心想着回家为李虎煮顿晚餐。

当马莲回到家,发现李虎已升起火盆,点亮蜡蠋,将屋里暖和起来等她回家。她心中一热,赶忙到厨房如法庖制出两碗又香又甜的面,并烙了几张饼,再做了六个窝窝头和两个杠子头,放在蒸笼去蒸,做为李虎明日打猎时的乾粮。

马莲特意将大门敞开,让路过的邻居看见她与李虎之间光明正大,从门口钻进来的寒气,便也只能由他去。

此时陆展鹏骑了匹黄驴子到来,手上拿了几匹布,踏入了陆家厅里。他一见李虎正坐在板凳上,准备享用马莲亲手烹制的料理,而桌上放着两碗正冒着热气的面与葱抓饼,他心里也冒出夹着妒忌、愤怒、不甘心的复杂情绪。

马莲见陆展鹏匆匆到来,又带来布匹给她,便如常招呼他:「展鹏,你来啦!吃饭了没?那些布是让我做你孩儿的衣服吗?」

陆展鹏放下布,勉力挤出一抹笑容。

「这两匹布是请嫂子帮我孩儿做几件他出生後穿的衣服,那匹胭脂红的布是给嫂子的谢礼。」

马莲望着那匹艳红的布,心里有些欣喜,却又不愿让李虎瞧出什麽,只得笑着婉拒。

「展鹏,这几年你送来的布已经够多了,虽说是谢我教文惠烧菜和女工的谢礼,但也太多了!我和一元这两年穿的衣裳都是你送的布做的,我们都不必自己买布了。这匹布红艳艳的,不适合我,你拿回去给文惠做新衣裙吧!」

「嫂子帮文惠做了很多衣服,如今又帮我们做衣服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一定很辛苦,我送嫂子的这匹布很适合嫂子,你就收下吧!年关将至,你也给自己做件袄子,可喜气了!」

马莲将眼睛睨了李虎一眼,只见他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这才收下布匹,对陆展鹏道谢:「那就多谢展鹏你的好意,我会尽快做好你孩儿的衣服,让他出生後有好多漂亮衣服可以穿。你留下来一起吃饭,我去煮碗面给你吃。」

马莲将布匹拿回房放好,再到厨房快速地煮了一碗面,端上桌之後,便坐下与李虎、陆展鹏一起吃饭。

这天晚上,三人吃饭时好不尴尬,尽管李虎不时说些话打破沉默,但马莲与陆展鹏心里都有事,便不怎麽有反应,一顿饭吃下来倒显得三人之间有说不尽的奇异气氛。

马莲赶忙进房奶了孩子一顿,再将夏生抱出来给李虎和陆展鹏看看,她所奶养的儿子白白胖胖的,多讨人喜欢。

他们两男一女夹着一个婴儿,终於开始说说笑笑,说起陆展鹏将出生的孩儿也会生养得如此白胖可爱。说着时间也晚了,李虎告辞回家,临走前马莲将窝窝头与杠子头包在一块乾净的绵布里,让李虎带回家了。

李虎离开之後,马莲将孩子抱回房内,再拿出两件刚做好的短袄和两块棉帕走出来,放在桌上给陆展鹏看。

「这是我将你送的布做的袄子,一件给文惠、一件给你,再有两块棉帕,各绣了一对鸳鸯,你与文惠一人一块刚好。这算是我谢谢你昨日的帮忙。」

陆展鹏看着马莲为他缝制的绿短袄和棉帕,心里欢喜得简直要跳起来,却得硬生生压下去,只是笑容满面地回道:「嫂子太客气了!你的女工做得极好,这袄子穿在身上一定很暖和,我反倒是要多谢嫂子了!」

马莲心想:这绿色短袄原是要做给陆一元穿的,现在送给你也算是报答你一番好意,你这样高兴,我倒有些後悔送你袄子了。

她再和陆展鹏说了几句,便半推半送他回家了。陆展鹏一走,马莲顿时觉得屋内冷冷清清,她虽知道陆展鹏是来监视她与李虎,但多个人一起吃饭,倒也觉得这顿晚饭吃得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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