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羽看到论噶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以为论噶尔是在笑话她,於是红着脸道:“啊,我也觉得自己好傻呢……竟然会被人下药,当时想都不想就喝下肚子了……笨死了!论噶尔大人,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论噶尔连忙摇头,由衷地笑道:“公主,您于危难中锲而不舍的自救,如此的有勇用谋、临难不避,真是让我太佩服了!”说着,学汉人般正坐俯身向汐羽行礼。
“论噶尔大人,您多礼了……”汐羽脸更红了,没想到会被如此的赞美。
“等回到长安城,公主的腿伤就会得到医治了,请公主先稍作忍耐,务必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早点启程回长安城,送公主回郡王府。”论噶尔直起腰道,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充满了赞美之词。
汐羽红着脸,微笑点头答应。於是论噶尔恭敬地退出了帐篷,留汐羽休息。
明天,明天终於可以回家了,在经历了这两天的劫难,还有什麽比得上回家更让汐羽开心的?
汐羽重新躺下,裹紧身上的麂皮斗篷。
她差点就被长孙筱拐去苏州,还不能向别人倾诉她的磨难,那些可怕的记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消化。
汐羽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赶紧把这两天的可怕遭遇给忘记了……她慢慢地睡着了,眼角还残留着晶莹的泪珠。
第二天一早,汐羽是被帐篷外的嘈杂声吵醒的。原来吐蕃人已经在收拾帐篷和东西了,但是没人敢来叫醒汐羽,毕竟只有她一个女子,还是他们未来的王妃。虽然吐蕃人个性豪迈,但是对大唐汉人的这些礼仪还是略知一二的。特别是他们的大论相吩咐过不要去吵醒汐羽,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汐羽醒了,却不想出去,因为她浑身脏兮兮的,昨天从马车滚落下来,衣服都撕破了好几处。如此蓬头垢面的,怎麽出去面对这些吐蕃人啊!
外面飘来吐蕃人烹饪食物的香气,还传来他们用吐蕃语高声说笑的声音,他们在享用早点呢!闻到这香味,让汐羽感觉又饿了……好在论噶尔用一锅香喷喷的炖兔肉化解了汐羽的尴尬。
当论噶尔端了满满一锅热气腾腾的炖兔肉进帐篷时,汐羽眼睛都放光了!
“这是他们今天早上去狩猎抓到的兔子,公主不嫌弃的话就用来送饼做早点吧。”对於汐羽来说,最能治癒伤痛的莫过於一顿美食了。
“可是……没有筷子啊……”汐羽吞着口水道。“吐蕃人吃东西直接用手,公主不怕的话也用手吧。”论噶尔笑道。
反正以後去吐蕃和亲也是要遵循他们的礼仪习俗,那倒不如现在就开始习惯一下吧!汐羽想着,可是论噶尔在,她真的不好意思伸手啊……
论噶尔知道看着汐羽吃东西她肯定会扭捏难堪,所以放下早点就退出去了。又特意拿来满满的一袋水囊,方便汐羽吃完漱洗乾净。
因为在野外没其他的香料,兔肉只有盐巴的味道,肉略硬,肉汁用饼蘸着吃还是不错的。汐羽也顾不得什麽礼仪了,用手吃完了兔肉和饼,又用水囊里的水清洗乾净手和漱口,顺便用帕子擦洗了下脸,没有梳子,只好以手代梳,笨手笨脚地把自己淩乱的长发编成发辫;毕竟平时都是小珊伺候她帮她梳头紮髻的啊。
汐羽整理好自己,才鼓起勇气瘸着腿踏出帐篷,双手紧紧地捉着披在身上的斗篷。
帐篷外正在整理东西的吐蕃人看到她出来,都立刻停下来向她行吐蕃礼,汐羽还是不习惯那吐蕃的敬礼,只好微笑着点头示好,把一半红扑扑的脸藏在那深红色的斗篷里。
忽然,一声尖锐的鸟叫从她头顶传来,一阵羽翼刮起的大风扬起了她裹着的斗篷和衣裙。汐羽连忙抬头,看到一只金色的大鸟飞过头顶,然後扑腾着翅膀落在前面雅布达赞的肩上。
早晨的柔和阳光下,雅布达赞的头发在微风中泛起火色的光泽,把他古铜色的皮肤映照出金色的柔和光亮。他脸上那精雕细琢般的线条在清晨的阳光下也显得分外的柔和,刀刻般挺直的鼻梁在他的脸上投射下深沉的阴影,使得他浓眉下深邃的一棕一蓝的眼眸更神秘莫测,闪亮发光。
他穿着墨绿色的棉布无袖短袍,下身是黑色的长裤,脚上穿着露趾的皮革靴子,花纹色彩都带着异族的美,粗犷大气。腰上和手腕上的褐色的流苏皮革随风飘扬,上面镶嵌着五色宝石,和他脖子的项链遥相辉映。
他就那麽随意地靠在一块大石上,宽阔的肩膀上装备着厚厚的皮革护肩,那大鸟站在他右肩上,亲密地挨着他的头叫唤着,犹如一幅动人的画般。
雅布达赞看到汐羽,短短的络腮胡子下的红润双唇荡起了阳光般的笑容,异色瞳也更闪亮了,顷刻间融化了他脸上不笑时显得严厉的棱角。
他向汐羽行完礼,把手上拿着的生肉块喂给大鸟吃,双臂上凸起的结实肌肉随着他的动作滑动着,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流畅。
那大鸟吃得欢喜得直叫着,金色的眼睛如同它的主人般闪闪发光。
汐羽被这鸟吸引了,忍不住走过去,看着它的狼吞虎咽好奇的对着鸟儿打招呼道:“我们又见面啦,你叫什麽名字啊?”
雅布达赞的异色瞳笑意更深了,答道:“它的名字,叫瓦雍。”
汐羽没想到他竟然听懂了她的话,还挺流利地回答了她,稍微吃惊了下,忍不住笑了——他总是能带给她惊喜呢。
终於能再看到她的笑容了。
那圆润的娃娃脸虽然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在清晨的阳光下却充满了少女的鲜活与朝气。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眸在经过良好的休息後,闪耀着琉璃般的光彩,纤长而黑的睫毛在眨眼之间似乎在无言地轻语着,默默含情。咬破的嘴唇虽然还留着伤痕,却依然饱满丰润,微笑时的皓齿红唇让人移不开目光。
汐羽的长发编的辫子毫无章法,乌黑油亮地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却有着一种天然而慵懒的美态。她把自己下半边脸都埋在他的斗篷里,象一朵清晨的小花朵般立在他眼前。
“试一试?”雅布达赞把手上的肉块递给汐羽,意思让她喂瓦雍。
“真的……可以?”汐羽又惊又喜问道,她还是第一次和这麽大的鸟儿有这麽近距离的接触,难免兴奋又害怕。
雅布达赞点点头,於是汐羽接过那肉块,小心翼翼地伸到瓦雍的面前,脸上满是期待又带着些许的害怕。
瓦雍侧着脑袋盯了汐羽一会,“叽——叽——”地叫了几声,伸出弯而尖锐的喙啄扯了汐羽手上的肉块,很快的吞咽了下去。
“它吃了!”汐羽高兴得差点大喊出来,又怕吓到瓦雍,很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小脸兴奋得通红。
雅布达赞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也不禁微笑起来,异色眸子散发出温柔的笑意。
“公主小心,金雕可是很凶猛的鸟哦。”论噶尔走了过来,微笑着向汐羽行礼。
“原来这就是金雕啊。”汐羽高兴地说,“雅布为什麽会养着一只金雕啊?我只知道很多朝中的大人会养小鹦鹉做宠物,狩猎的时候会带狞猫……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养这麽大一只鸟的!难道,瓦雍是雅布从吐蕃带来的吗?”
汐羽兴奋地叽叽喳喳问着,而论噶尔和雅布达赞用吐蕃语交谈着,似乎在讨论着如何回答汐羽的问题。
“瓦雍还是雏鸟的时候,被它的兄长踢下了巢,是雅布达赞把它捡了回家喂养,所以瓦雍把雅布达赞当做父母一样依靠,形影不离。”论噶尔道:“瓦雍的确是一直跟着雅布达赞从吐蕃来到长安,只不过怕它会吓到汉人,雅布达赞一般把它留在我们住的礼宾院。有时候会放它出去飞一会,公主您今天吃的兔肉,也是瓦雍抓回来的,瓦雍可是狩猎的高手。在吐蕃,它连野狼都能狩猎呢!”
“好厉害!”汐羽忍不住赞叹道。
“不过瓦雍毕竟是猛禽,所以公主还是小心,不要尝试去摸它,除了雅布达赞,瓦雍谁都不给摸的。曾经有人喝醉了想摸瓦雍,差点被它抓瞎了眼睛呢。”
“哦,好吧,它一定是只母金雕。”汐羽笑道。“公主为何有此一说?”论噶尔好奇道。
“因为它是母的,所以只亲近雅布,也只允许雅布摸它,如同女子只允许她的夫君接近呀。瓦雍肯定很爱雅布,要不怎麽会从如此遥远的吐蕃一直追随来大唐长安呢。”汐羽掩嘴偷笑。
“哈哈哈,公主说得很有道理呀,也猜对了——瓦雍的确是只母金雕呢!”论噶尔也忍不住笑道。
“小猫咪说什麽呢?”雅布达赞着急地问道,他对他们两人的对话只听懂只言片语,看到汐羽那如花笑靥,他的大论相和她一起笑得这麽开心,忍不住连忙问论噶尔。
论噶尔看着他略烦躁的脸,故意不翻译汐羽的话,反而板着脸说:“想知道她说什麽,就自己多多学说汉话,不要老是要我翻译啊!唉,真是麻烦死了!难道你要我一辈子帮你做翻译才能和你的小猫咪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