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羽爬起来,走到门前从门上的格子向外张望,太阳刚刚升起,整个宅邸静悄悄的,只听到那树林里的鸟儿在迎接着朝阳叽叽喳喳欢快地叫着。
这修建在荒山野岭的别业,要逃出去也是不容易啊!
她失踪了一天一夜了,家里会是乱成个什麽样子?爹爹和太宗有没有派人出来找她?还有汐芸她们,她们安全吗?她这样失踪,会不会被太宗认为是想违抗圣旨拒绝去吐蕃和亲?这个可是会连累九族的死罪啊!就算太宗不这麽认为,那现在她失踪了会惹起什麽样的麻烦?万一那吐蕃蛮子的王以为大唐是故意把她藏起来了,又起兵攻打边境的话,那她不就是千古罪人了?!万一……因为她的失踪太宗又另外遣排一位女子去吐蕃和亲,那她是不是因祸得福?!
汐羽胡思乱想着,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汐羽吓得连忙躲起来,从屏风的缝隙睁大眼睛了偷看。进来的仍是那三位侍女,手里捧着各式木盒和托盘,门口把守着三个侍卫,侍女进了房间以後,外面的侍卫就把门给关上了。
既然是三个侍女,汐羽觉得没有躲起来的必要了,於是就从屏风後走了出来。三个侍女见到她,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向她俯身拜礼。
“你们不要这样,我被关在这里,比你们还惨哩……”汐羽上前扶她们起来,当侍女们抬起头时,汐羽眼尖,看到其中一个侍女眉头眼角擦破的新伤口,似乎被人打过……那侍女看见汐羽盯着她看,连忙慌张地低下头。
昨晚明明是好好的,怎麽……看到她们慌张的样子,手拼命往袖子里缩,汐羽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侍女的手迅速地捋起她的袖子。
那雪白的手臂上竟然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看样子是被曾经被人用绳子紧紧地捆绑过而造成的淤血青紫,手臂都这样,那身体岂不……
那侍女慌张地把手抽回,用袖子遮掩住手臂,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汐羽不停地磕着头。另外两个侍女也跪倒在地上开始磕头,瑟瑟发抖的样子。
“你们……你们起来啊!”汐羽连忙喊道,想拉她们起来,她们却怎麽也不愿意起来,也不敢哭,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汐羽。
“是不是长孙筱那个家伙干的好事?”汐羽问,侍女们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那就是等於是默认了!汐羽想起当年汐雁说过,长孙筱发起火来是从来不对她动手的,但是他会对身边的侍女动手,当着汐雁的面鞭打侍女,甚至当着汐雁的面强暴她们……汐羽一想到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看看面前这三个可怜的侍女,就知道她们昨晚肯定是遭到了长孙筱的虐待……
“可恨的长孙筱!”汐羽忍不住恨恨地骂道,那三个侍女听她这麽骂吓得又开始不停地磕头!
汐羽明白了,她们向她磕头是求她不要得罪长孙筱,要不受罪的是她们啊!
汐羽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麽好,觉得她们很可怜……可是,她自己也很可怜啊!她终於深深的感受到汐雁当年痛不欲生的生活了,她被抓来才一天一夜,就已经受不了了!
可怜的汐雁姐姐,当年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所以宁愿选择自杀也不愿意和这长孙筱在一起……
三个侍女抖抖索索地伺候她漱洗更衣换衣服,汐羽不敢说不,因为一旦她做了什麽长孙筱不高兴的事情,受罪的是她们!
她麻木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三个侍女为她梳头、盘髻,插上精致的簪子。她右脸的伤口消肿了不少,但是仍有着印子,所以汐羽拒绝侍女给她敷粉化妆,她心想:打扮得这麽漂亮干嘛,见那个禽兽没必要!
万一他对她有非分之想……她有月事在身,听乔娘说过男子不会碰有月事的女子,认为那是晦气不吉利。但是一想起昨晚竟然被他看到她那狼狈的样子,汐羽就恨得牙痒痒!她趁着侍女不注意,悄悄从梳妆盒里拿了一只长而尖的银簪子藏在袖中,想着如果那长孙筱真要逼迫她,她绝对不会束手待毙!最多一死了之!
虽然这身体是属於她那陌生的、未见过面的未来吐蕃王夫君的,虽然说不定她的未来夫君和长孙筱相比有过之而不及……但是她绝不会妥协!
想一想,这月事说不定还真的是救了她的清白呢……汐羽这麽一想,脸都红了。
三位侍女领着汐羽来到花园的亭子,汐羽趁机打量这鸿鹄别业。虽然是乡间别业,但是修建得和长安城的豪宅一样宏伟;青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高高翘起的屋檐配着精美的悬鱼,朱红色的柱子和门框,荷塘假山,一样不少。
看来长孙筱修建这别业,也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但是汐羽无心看这别业的精致华美,她关心的是从这地方逃脱的可能性。路过那别业的围墙时,汐羽的心都凉了半截;别业的围墙非常高,而且不知延伸到何处,除非长一双翅膀要不真的出不去!
汐羽感到有点沮丧,但是已经没时间给她多想了,她已经看到长孙筱在花园的亭子里等着她了。
看到汐羽来了,长孙筱眼前一亮;这乌发如云,上身穿淡紫色衫裙,胸以下束着紫红色沙罗长襦裙,明眸善睐的绝色少女,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汐雁吗?
他连忙迎上前来,汐羽有点害怕,心跳得飞快。但是看长孙筱的样子,貌似白天的时候稍微正常些,穿着打扮都是儒雅正派的君子风范。
“雁儿来,我们就这湖光山色里享用早点吧。”长孙筱拉着她的手在亭子坐下,看起来非常高兴,完全让人联想不到他昨晚发疯的样子。
汐羽不做声,心想:“这长孙筱还是把我当成汐雁姐姐……哼,待我吃饱了再说!”
侍女们穿梭而至,在亭子的石桌上摆上早点。
“这是姜栆花椒茶,滋润补气血,雁儿你趁热喝了,对你有好处。”长孙筱亲手把那碗黑乎乎的茶递到她面前,汐羽脸一红,羞愤之下又尴尬非常。
哼,喝就喝,难不成还怕你下毒?汐羽想着,拿起那碗枣茶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下去。
“还有,这是姜糖膏,我连夜叫人回长安城买的。”长孙筱见她喝完,又拿来精致的姜糖膏罐子放在汐羽的面前。
“我记得雁儿你以前来月事总是喊疼,吃了这个姜糖膏就缓和得多了。”长孙筱道。
汐羽听着,简直想死!她一个黄花闺女,为什麽要坐在这里听着这个疯子一本正经的说着她的月事?!
她真想冲着长孙筱大喊——我不是李汐雁!我是李汐羽!
但是她做了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拿起桌上的蒸饼塞嘴里!一个人悲愤交加又无处发泄的时候,除了吃还有什麽好说的?
汐羽气忿满满大口大口地吃着蒸饼,大口大口地喝着芝麻粥,兰花似的眼睛瞪圆了死死盯着长孙筱,一边盘算着怎麽应对这疯子……
长孙筱看着汐羽那肆无忌惮的粗鲁吃相,忽然苦笑了起来,汐羽不由得奇怪;他笑什麽啊?难道又开始发疯了吗?
“毕竟,你不是雁儿啊……”半晌,长孙筱才低声道。
天啊!他果然是清醒的!汐羽嗖的站起来,也顾不得嘴里还塞着食物,大声道:“长孙筱!我当然不是汐雁姐姐,你赶快放我走!”
“两天后,也就是这个月初十,我会启程去江南东道的苏州担任刺史,你就随我一同去。”长孙筱好像听不到她的话似的,喝着清茶说道。
“你别开玩笑了!就因为我没答应你的提亲,所以你把我劫持到这里?我爹爹和太宗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汐羽壮着胆子道。
长孙筱哼哼冷笑两声,道:“郡王还以为你是被普通绑匪劫持而已,郡王府昨晚就收到劫匪的信,要求赎金三千两,还不许报官报告皇上,要不就杀了你。郡王这麽疼爱你,不会看着你死的。”
汐羽听了,冷汗直冒,她问道:“那我妹妹她们呢?”
“你放心,”长孙筱笑道:“我不过是派那些劫匪把她们蒙眼绑起来运到长安城北面五十里外的地方,让你爹爹以为你也是在那附近。据我所知,你妹妹她们已经安全回家了,郡王派了人马正在那附近搜寻你的踪迹呢,他万万没料到,其实他的宝贝女儿在松峋山。”
“你!你这个疯子!我不会跟你去苏州的!”汐羽喊道,心里慌乱得早没了主意。
“就算我爹爹找不到我,你也瞒不过太宗皇上!我将去吐蕃和亲,现在你把我持质到这里,太宗皇上总会发现我失踪的事!”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太宗一旦开始派人搜寻你的踪迹,就会在某处池塘里找到穿着你昨天的衣服身高身形相似的女屍,现在天气炎热,屍体泡在水里几天就会发胀腐烂,脸部皮肉还会被鱼儿啃食……等找到女屍,除了衣服和首饰,已经不能辨认相貌……”
长孙筱微笑着道,那表情轻松得好像和他毫无关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