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走廊本来就是一边是女眷用一边男眷用,只是用帘子分隔开而已。女眷这边的动静,惊动到了另外一边。
长孙岚一见此人,哭得更大声了,其他女子扶将她起来,她就直接扑到这男子怀里哭。
来人身穿深紫色的华服,镶金边的领子图案华丽闪耀,头戴镶嵌着珍珠乌纱头冠,华贵夺目,那眉眼神态秀气雅致,与长孙岚几分相似,只是给人感觉更傲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孙岚的长兄——长孙筱,汐羽的前姐夫!
自从汐雁去世後,长孙筱就再也没去过江夏郡王府,除了在朝中因政事郡王和他偶尔会相见,两家都尽量不做任何的联系与相见,因为那只会徒添两家的尴尬烦恼而已。就算是过节,长孙筱也只是派人送一些礼品来,做礼节上的一些来往。
长孙筱自汐雁去世後,就没有再娶妻,汐羽不愿、也毫无兴趣知道他不续弦的原因。
汐雁去世五年多,这是汐羽头一次在王宫中见到长孙筱,和她记忆中的长孙筱无大的差别,比以前乾瘦了些,也更跋扈了些,也许,是因为他的官职又有了提升吧。
“怎麽了,岚儿?”长孙筱没想到他一过来,就看到他妹妹哭天抢地的样子。
他适才正和殿中少监黄大人边走边谈准备去用膳房,就听到女眷这边的哭闹声,那声音貌似是他野蛮妹妹的声音,因此也没多想,掀开帘子就走过来女眷这边了。
“筱哥哥,她……她打我!”长孙岚看到是自己的长兄哥哥,捂脸指着汐羽更加有恃无恐的流泪哭道,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长孙筱也心疼。
“是谁如此大胆?”长孙筱沉声道。
他扭头顺着长孙岚的手指看去,瞬间心头好像被锤子砸了一下,那怒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那站在那里横眉冷眼的美丽少女,竟然如此熟悉的面容,好像让他看到他死去的妻子——李汐雁!
不对,那少女不是汐雁,虽然那眉眼,那面孔都非常像。
那此时倒竖的好看的眉毛,睁得大大毫无惧色的黑曜石般的眼睛扑闪着,闪烁着好像在说我不怕你的倔强光芒,紧抿着的红润小嘴,圆润的脸蛋涨得红红的。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状,全身处於紧张的戒备状态,衬上她身上的华服长裙,竟然有一种普通贵族女子没有的英气。
她是汐雁,长得那麽相似……
不是,她不是汐雁!他的汐雁从没有过这样的咄咄逼人的神态,但是这眉,这眼,这乌发,这身姿,让长孙筱恍如隔世……
难道是他的梦想成真,他日日夜夜思念的汐雁,回来了?!这是与不是冲击如此之大,悲喜交缠中让长孙筱开始混乱起来。
“汐……汐雁?!”他喃喃道,推开怀中的长孙岚,伸开双手向汐羽走去。
汐羽看到长孙筱早已不悦,这个害死她心爱姐姐的男人,她恨不得他去死,今天是什麽日子,让她和这两兄妹纠缠上了,这两兄妹都不是好人啊!
但是这长孙筱,从一开始就死死地盯着她,双眼发出了可怕的光芒,让她不寒而栗,那是一种迷乱的、已不理智的光芒。
她刚才冲动打了长孙岚一记耳光,心里也有点懊悔和害怕,她从不曾这样打过别人啊!
汐羽被长孙筱这样子吓坏了,看到他张开双臂一边喃喃的喊着汐雁的名字一边向她走来,似悲似喜,状若癫狂。虽然她听闻长孙筱自从汐雁死去後就染上了吸食五石散(古代的一种毒品)的癖好,但是今天看到长孙筱,看来这传言是真的了。
“我,我不是汐雁……”汐羽被他吓到了,刚才打长孙岚耳光的气势早已没了,一点一点的退开来,恨不得缩成一只蚊子逃去,那声音也如蚊子一般细小。
这长孙筱有什麽毛病啊?好像不认识她似得,他只不过是五年没见过她而已啊!为什麽现在就把她当成了她死去的姐姐啊!
这走廊本来就不太宽敞,还站着这些许人,汐羽只觉得无处可躲,眼看长孙筱的手快碰到汐羽了,旁边的李治看到长孙筱的神情古怪,又见汐羽那花容失色的样子,连忙出手拉住长孙筱。
“长孙哥哥,长孙哥哥!”李治大声道:“你看清楚嘛,这位是汐羽姐姐啊,不是什麽汐雁啊!”
汐雁去世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奶娃子,所以对汐雁的认识只知道她是汐羽已故的姐姐。
“筱哥哥,你怎麽了啊!”长孙岚在旁边也是被长兄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长孙筱会帮她出气,没想到哥哥的样子却变得那麽古怪,不禁有点又气又急。
长孙筱这才清醒过来,他定下心来,再仔细看面前这位少女。
不是,她不是汐雁,虽然长得很像,但是那倔强又强作镇静的神情,并没有汐雁的那种柔弱。她看起来比当年的汐雁更高一点,更丰满结实些,此时她那戒备的神态就一直竖起全身毛发的猫咪,好像随时都会发怒出爪一样。
的确,她不是他的汐雁!
长孙筱眨眨眼睛,不由得倒退几步,低声问道:“你是……李汐羽?”
汐羽又气又恼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愿回答。
“哥哥,她就是李汐羽啊!”长孙岚在旁边跺脚忿忿道,不知道她那平时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兄长怎麽变成这样了。
长孙筱记得在汐雁身边总是有个长得皮肤略黑、毫不起眼的妹妹,六年前的汐羽还只是个未发育的毛孩子,长得又黑又瘦小且不善於打扮,长孙筱当时眼里只有汐雁一人,根本就是无视这个不起眼的小姨子。
没想到,女大十八变,眼前的汐羽,完全和当年的黄毛丫头不一样,长得虽然貌似汐雁,但是气质神态,却是截然不同,甚至有一种汐雁所没有的英气,青出於蓝而胜於蓝。
如果形容当年的汐雁是水中睡莲,柔美动人,惹人怜惜。那此刻的汐羽就像窗外的杜鹃花,璀璨烂漫,洋溢着生命力。
“原来如此……”长孙筱恢复了神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弯腰抱拳向晋王李治和汐羽汐芸等人行礼道歉:“舍妹年纪尚小,如果有冲撞晋王殿下和二位县主的,请多多包涵!”
长孙岚一听,忍不住跺脚道:“什麽嘛!明明是她动手打我的……”
汐羽也忍不住回嘴:“明明就是你在後面踩汐芸的裙子让她摔倒的!”
“没有的事!你、你哪只眼睛看到了?!”长孙岚涨红了脸辩道。
“当然看到!”汐羽不甘示弱,手臂伸直用手指往天上一指:“你做了些什麽,老天爷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模样,大有有老天帮我撑腰的架势。
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都蛮横得很,互相不顾仪态瞪眉突眼的拌嘴,看得旁边的李治捂嘴偷笑,觉得有趣之极。倒是汐芸懂事,一直拉着汐羽低声劝慰她不要生气。
长孙岚还想说什麽的,一看长孙筱射过来的严厉目光,吓得连忙低头噤声。她这个最年长的哥哥,可以说是她几个兄弟里面脾气最古怪的一个哥哥,家里除了爹爹,从来都是长孙筱说了算。
其实长孙筱不仅是因为今日见到汐羽而惊为天人的缘故要妹妹退让,更重要的是,晋王李治在场,而汐羽和汐芸贵为亲王女儿,被册封为县主,可是皇宫中的从二品地位。
长孙岚这丫头不懂事,一向飞扬跋扈,却不知自己的地位是远不如这两位县主的。虽然两家曾经有过姻亲,也因汐雁的事互不往来很久,但是长孙筱仍然不愿意因小失大得罪江夏郡王。
“岚儿,还不快点向县主道歉?”长孙筱沉声对长孙岚说道,长孙岚内心愤愤不平,但是又不敢不从,只好委屈地眼含泪水低头弯腰向汐羽和汐芸行礼道歉,然後便捂着脸哭着跑了,和她一起的贵族女子看到这样的结局,也连忙三三两两追随了去。
长孙筱也不追妹妹,只是继续紧紧地盯着汐羽看,看得汐羽头皮发悚,连忙用扇子遮脸,尴尬不已。
长孙筱虽然惊奇於汐羽长得如此像汐雁,但是现在身在皇宫中,又有李治在场,实在不好纠缠下去,於是欠身道:“舍妹冲撞了晋王殿下和两位县主,实在是抱歉,改天在下一定会登门向江夏郡王亲自道歉的。”
汐羽一听便嘀咕起来:“谁稀罕呢!”
汐芸则大方行礼接受,不愧是有教养的女子。汐羽想起这男人当年是怎麽对待汐雁的,就已经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她根本就不想再看到这个男人!
这场小小的风波终於平息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肚子好饿,汐羽姐姐,汐芸姐姐,我们快去用膳吧!”李治在一旁喊道,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拉了汐羽和汐芸就走去用膳房。
汐羽乐得早点离这长孙筱远远的,立刻转身就走,只是,她还是能感到长孙筱那露骨的眼光一直在追随着她的背影,让她心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