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才有的雄健之姿在承乾身上展露无遗,褪去平时的慵懒之态,承乾的额头上因为舞动渗出闪亮的汗珠,双目炯炯有神,薄唇紧抿,以往那傲慢姿态此时焕发出的是帝王般气势。
他的装束虽然和其他将士别无二致,但是为了区分他的高贵身份,他的头冠旁耳鬓上各插了一支鲜亮的孔雀羽毛,更衬托他的美好面容。
承乾自从返回皇宫後,立刻向太宗请罪道歉,应承以後不再胡闹。
太宗一向疼爱承乾,觉得承乾虽然负气出宫,但是回来以後反而态度转变好了,而且承乾特意向太宗表明要参与踏歌会中七德舞的训练表演。
七德舞的表演将士的选拔一向是从皇宫和皇族的家臣中挑选年轻英伟的男子参与,皇族中的男子也以能参与这七德舞为荣,也正是皇族未婚青年男子趁机向朝中和皇室的窈窕女子们展示自己的好机会。
承乾以往被太宗要求参与七德舞的表演还不太情愿,这次竟然自动请承,实在也出乎太宗的意料。
太宗看到自己的大儿子身穿银色盔甲的威风模样,那手执战戟舞动的英姿,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峥嵘岁月,又是高兴又是感慨。
承乾太子亲自带领将士表演七德舞,当然引起在场的皇族官员的不断赞美吹捧,特别是那些女眷们,无不在帘子内兴奋地低声议论,恨不得能撩起帘子向英俊的太子传送桃花秋波。
同样,在江夏郡王的女眷内,侍女们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承乾太子。
汐羽听到侍女们议论着当今太子,却立刻低头垂眸不敢加入讨论中。
如果被大家知道她和太子当年曾发生的事情那就太可怕了……
汐羽鼓腮暗忖道,这也是她极少数不敢告与他人的小秘密啊……当年就因为这事,害她一直不敢再进宫啊……
汐羽正沉浸在自己的小秘密小烦恼中时,却无意瞄到妹妹汐芸双眼放光紧紧盯着那些表演七德舞的将士们,神情那麽专注,呼吸还有点急促起来。汐芸仿佛无意识的伸出一只小手,紧紧握着汐羽的手,汐羽甚至能感到汐芸在微微颤抖。
“汐芸,怎麽了?”汐羽用帛扇遮脸凑近汐芸耳边低声问道。
汐芸的小脸泛出绯红,低声对汐羽道:“姐,我、我好像看到魏公子了……”
汐羽吃了一惊,意识到汐芸说的是在七德舞的表演将士里看到魏子楠。
如果是这样,那就能解释这段时间汐芸联系不上魏子楠的原因了,魏子楠作为江夏王府的家臣,被选作七德舞的表演将士入宫排演训练是很正常的事。
宫中七德舞的训练规定表演的家臣们从排练到表演的期间都要留在宫中吃住,怪不得汐芸送去给魏子楠的信一直没有回音。
这群七德舞的将士,不细看的话人人都一个模子出来似的,统一的盔甲装束,如果不是心爱之人,又怎麽能在这一百二十人中看到自己的情郎?
汐羽当然不能从中看出个端倪,不知道哪个才是魏子楠,但是眼看汐芸那润得几乎滴出水的黑色双眸眼也不眨地盯着外面表演的将士中的某人,便知汐芸如此陷入这爱恋中。
汐羽看着妹妹那绯红的脸,不禁有些妒忌起来……
这就是爱情啊,汐羽不由得又想起汐雁,心中又隐隐作痛起来。
但是汐羽很快便恢复过来,难得汐芸妹妹在踏歌会找到了她的日思夜念的情郎,作为强力後盾的姐姐怎麽能表现出落寞呢?!
“哪个哪个嘛?”汐羽打起精神来,故意调侃汐芸:“难道是那个黑粗眉毛大胡子那个?啊,又难道是那个手拿番旗的小白脸?”
汐芸脸儿羞得一阵红一阵白,小手锤着汐羽娇嗔道:“坏姐姐不要乱说了!”
七德舞在华丽的鼓声中表演完毕,那一百二十个将士如进场般时的潮涨,华丽地退下广场。
紧接着是皇上的祭天仪式,文武百官等都齐集跟随太宗进行,这仪式就比较繁杂无趣了,於是幕内的女眷们又纷纷的细语聊天嗑瓜子了。
汐羽和汐芸正在低声说起魏子楠的事情,帘子却突然毫无徵兆地哗的一声被推开了,内里的侍女们都忍不住惊呼起来,汐羽和汐芸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举起手上的扇子遮脸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汐羽姐姐,汐芸姐姐!”一声稚气的呼唤声中,晋王李治那带着笑弯的眯眼的小脸出现在帘外,接着也不管大家的错愕反应,直接进到帘内来向汐羽和汐芸行礼。
也许皇宫中也就晋王李治可以这麽没大没小的随意进入女眷的帘中了,因为还没有举行成人礼加冠,仍是做小儿打扮,虽被太宗赐封为晋王,仍可以自由出入女眷的帘内。
对晋王李治的这一小小的特权,估计是许多皇族和朝中年轻男子们羡慕妒忌不已的。
於是广场内的不少倾慕汐芸美名的皇族官宦的男子,都只能瞪着眼看着晋王李治那小身影钻进了江夏郡王的女眷帘内了。
汐羽和汐芸见是晋王,连忙也起身行礼相迎,旁边的侍女们也连忙毕恭毕敬地俯身行礼,之前的打闹说笑一下子消失无踪。
侍女们立刻为晋王奉上座垫,备上热茶和糕点等,唯恐侍候慢了。李治特意把座垫拉到靠近汐羽,一坐下就高兴地和汐羽聊起天来了。
“汐羽姐姐,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啊!”李治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汐羽,看到旁边的汐芸,又连忙补充:“汐芸姐姐也好漂亮呢!”
汐羽脸一红,看到李治那稚气脸说出这番赞美的话语,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用手中的扇子一拍李治的头,哈哈笑道:“小鬼头哦,好久不见,会说奉承话了呢!”
旁边的侍女看到都吓到脸青了,这可是当今皇上的爱子——晋王李治啊,这汐羽就这样没脑门用扇子随意拍他的头,还喊他小鬼头,如果是普通人,这可是死罪啊!
李治摸摸头,却一点都不恼,和汐羽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来就喜欢汐羽这种无拘束、不摆皇室架子的性格,所以得知汐羽这次竟然进宫参加踏歌会,就趁祭天仪式开溜来找汐羽玩耍了。
汐羽和李治是同辈分,年纪比李治大,正是李治的堂姐,所以李治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喊,让汐羽很是受用。
“真的啊,汐羽姐姐,我听说这次江夏郡王王叔的参加踏歌会的名单里面竟然有汐羽姐姐的名字,好罕见好稀奇呢!所以特意来向两位姐姐请安啊。”
李治平时在宫中对着那些死板的女官闷得要命,宫中陪他玩耍读书的侍读童子又处处礼让他怕得罪他,让李治觉得好生无趣。
只是汐羽不进宫,一年里只有传统节日去拜见探望王叔江夏郡王的时候,才能见到汐羽。
汐羽抿嘴偷笑,看看旁边因为李治突然到来而娇羞不安的汐芸,还有那帮适才还在小声说大声笑、而今呼吸都不敢用力的侍女们,於是想作弄下李治,她故意正色道:“晋王今天揭帘到来,着实吓了我们一跳。听说皇上已经给晋王许下亲事,将娶刺史之女为妻,行冠礼後行婚礼,到那个时候啊,晋王就不能再像今天那样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了哦。”
李治一听,那笑眯眯的脸立刻变成苦瓜脸,他年纪尚小,对婚娶之事一知半解,那未见面未过门的妻子对於他来说只是父王安排的另一个陪伴他的人儿而已。只是隐隐觉得结婚後会有极多礼节上的不便和束缚。
“哎呀,汐羽姐姐,不要说那个啦!我才不要结什麽婚呢!”李治嘟起嘴抗议到,想到以後不能像这样随意进入女眷帘内玩耍,真是无趣!
特别是不管宫内还是宫外,通常帘内都是美女如云,比起那些无趣年长的老师和女官们,怎麽不让他流连忘返?
大家看到晋王那充满苦恼的苦瓜小脸,嘴长得能挂三个油瓶的样子,都拼命忍住不敢笑出来。
李治突然一转念,灵光一闪,立刻又眉开眼笑地拉着汐羽的袖子摇晃着道:“不如这样吧,汐羽姐姐,你嫁到皇宫里来吧,那我就可以每天找你聊天玩耍了!”
此话一出,汐芸和其他侍女再也忍不住,纷纷掩嘴偷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
汐羽本来是戏谑李治,好惩治下他的贸然闯入,没想到反而被李治反将了一把,顿时羞得脸红不已,拼命眨巴着因绯丽无比的红晕衬托得她更黑更亮的剪水双眸,红润的小嘴儿轻颤张着却一时不知道怎麽反驳李治,动人心扉。
李治年纪虽小,却也看呆了,以前见到的汐羽姐姐,极少打扮,李治有时候还真的把她当作男孩子般对待;但是今天看到盛装打扮的汐羽,他才发现原来那男孩性格的汐羽姐姐也是如此的一位美人啊,比平时在後宫见到的那些父王的妃嫔们都要好看得多呀。
他说的虽是未经思量的小孩话语,却有他真正的心愿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