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回到承乾太子身边,太子早已等得不耐烦,连连催促阿三快把回信给他看。
那阿三受了气,又没有完成任务,不由得脸色难看。承乾看在眼里,心中已猜了七八分,他也不动声色,张开信纸阅读起来。
看完之後,微笑着对阿三说:“西园的人家,防范还挺深严的,不过这侍女代写的回信,书法端正,语气倒是挺客气周到,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侍女,对不对,阿三?”
阿三早已憋不住气,把他遇到的冷遇添油加醋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後还恨恨地加上一句:“我服侍了太子殿下这麽多年了,这样无礼的人家还是第一次遇到过!看来那家小姐不过是粗脂淡粉罢了,殿下不必为这女子绞费苦心了!”
承乾也不说话,站起来走到廊外,看西园的墙头开得灿烂的杜鹃花,粉蝶翩飞。听了阿三的说法,却丝毫不能让承乾释怀对西园女子的遐想,反而更加激起他的兴趣来。
承乾回头又问阿三:“那你在西园还见到些什麽?”
承乾这麽一问,阿三就想起来了,连忙跪着上前说:“说起来,太子殿下,卑职倒是看见一件怪事。”
“快说来听听!”承乾立即来了劲,马上坐下要阿三细细道来。於是阿三便把他在帘下偷窥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金镶玉镯?”承乾一听,也不由奇怪起来,“你把你看到的那玉镯的模样仔细於我道来。”
阿三连忙道:“在下看得不清,只记得那白玉镯的扣子是金子做成的龙头的模样,龙头上的眼睛以红色宝石镶嵌而成,手工精致,光彩流溢……”
承乾立即打断他的话道:“是不是那玉镯上还显示出象血丝那样的纹样?”
阿三一听,不由得惊奇叫道:“难道太子殿下您见过这玉镯?正是如殿下所说,那玉镯像是有血丝样子的纹样!”
承乾先是紧皱双眉,然後舒展开来哈哈大笑起来,用手中的摺扇敲了阿三的脑袋一下,笑道:“你这蠢材!那接信之人必定就是西园的主人,哪有侍女可以佩戴这名为‘龙吐焱’的金镶玉镯?她若不是皇族中人,就必定是朝中大人的千金,还受过宫中的犒赏。”
“但是,那家的侍女的衣服都熏了浓香,就只有那女子身上无半点熏香……”阿三疑惑地说,在他见过的名门淑女中,甚至是侍女,很少说衣服上不熏上浓浓的香气的。
“有花自然香拌来,若是天然的美玉,又何必矫揉造作呢?”承乾越说越兴奋,越来越对那居於西园的女子心驰神往。
“太子英明,果然料事如神!”阿三乘机拍起马屁来,然後又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太子是如何得知那玉镯的来历?”
承乾微皱着眉,慢慢道:“我记得在母后生前,‘龙吐焱’玉镯一直佩带在母后手上,原本是一对,是父王赏赐给母后的。那玉镯本是一块奇玉雕琢而成,色泽光洁透明,奇就奇在那玉石被做成一对玉镯时,在镶上龙头的旁边,那白玉就开始出现血丝似的美丽纹样,看起来就象那龙在喷火,所以名叫‘龙吐焱’。也有传说,说是那玉石有灵气,被分割开来,就如夫妻被分离,皮肉伤痛,才会流出血来。”
承乾沉思了一会儿,又说道:“母后生前最爱这对玉镯,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身边,直到……”
承乾太子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女孩的模糊身影,头上戴着圈花环,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似的,正双手叉腰幸灾乐祸地朝他哈哈大笑……
他在冰冷的水里拼命挣扎着,张口想呼喊却被灌进冰水……
可承乾却怎麽也看不到那女孩的模样,他打了个冷颤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不知为何,後来母后手上的玉镯就少了一只,据说是赏赐了给某人,而剩下的那只‘龙吐焱’在母后仙逝後,现藏于宫中……”承乾苦想着,在屋中踱着步,却想不出任何关於那另一只‘龙吐焱’是如何失踪的蛛丝马迹来。
阿三见主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知道承乾对玉镯的事大感兴趣,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辜负太子对他的期望,於是上前问道:“那不知太子是否还要去信询问玉镯之事,或者找来寺里的僧人来问话呢?”
承乾微微一笑,道:“有趣的事情应该慢慢知道真相,就象你等待一朵花蕾开放,得耐心等到那花瓣张开,不到最後你就不知道那花蕊是什麽颜色,这才有意思。今天的事看来已经让那西园的女眷心烦透了,再去信的话恐怕就立刻把你给撵出来了。”
承乾踱步走到廊前,用纸扇撩开竹帘向西园张望,俊目顾盼,嘴角流露出一丝狡慧的笑意,低声吟道:“金镶玉,龙吐焱,玉焱,玉焱,使我难眠……”
他吟着吟着,忽然转身对阿三说:“给我传令下去,今天休息整顿,明早就出发狩猎去,我要给‘玉焱’送去一份礼物!”
阿三一听,就知道承乾太子已为他那倾心的不知名的西园那女子取上“玉焱”的昵称了。
再说汐羽的心情在收到那封信,向乔娘发了一通脾气以後,心情更为恶劣。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愿接见任何人,只剩下小珊留下侍侯,乔娘等人不敢再惹恼汐羽,都悄悄退了出去。
汐羽恹恹地躺在席上,隔着竹帘默默地望着屋外的春光,小珊坐在汐羽身边,却不敢吭声,她知道汐羽此时的心情,还是沉默为好,开导她可能反而更使她更烦恼。
汐羽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翻转过身对小珊说:“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看见乔娘她眼圈都红了,她现在必定很难过吧?”
小珊看着汐羽,见她的鬟髻都松垮下来,长发如云般堆在席上,脸上的哀伤还未退去,嘴角却勉强露出平时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紧,暗忖道:“县主从来都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她的心情还未平复下来,心里却先想到乔娘的感受。县主平时把自己隐藏得那麽好,那封信使得县主想起不愉快的往事,可是现在她还是要装作好象没有事情发生过似的。这麽好的县主,为什麽总是事事不顺心呢?”
小珊一边想一边伏身回答汐羽说:“县主,都是我们不好,要不是我们坚持要看那封信,县主就不会如此烦恼了。”
“傻丫头,我没说过要怪责你们呀。”汐羽说着一骨碌从席子上坐起来,屈起双腿,把头放在膝盖上面,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不是我太好奇的话,就不会去见那信差了,也就不会弄出这般烦恼了。”
小珊见汐羽心情略为好转,乘机靠上前去说:“县主也不必自寻烦恼了,如乔娘所说:缘分要来的话,自然就会降临。县主,我相信中总有一天,县主的如意郎君一定会出现的。”
汐羽一听,脸立即红了,她扬手要打小珊,嘴里笑駡道:“你竟然还敢来惹恼我?揍死你!”
小珊尖叫着躲避,汐羽搔她的腰眼,两人嘻哈笑着滚倒在地上。两人玩闹了一会儿,直到小珊大叫饶命,汐羽这才放过她。
两人都躺在地上相笑而视,汐羽又恢复了平时的活力,脸上的乌云已经烟消云散了,那乌蕾似的大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县主,您打算怎麽办?”小珊试探性地问道,汐羽只得说:“那无聊之徒,不必放在心上。”
汐羽说着,起身眺望竹帘外。“可是我的确给爹和江夏郡王府带来恶名声,其实乔娘说得很对,只是我在逃避而已。唉,为什麽女子生下来就意味着要嫁人?”
汐羽又笑道:“我还真的服了汐芸,每天都有那麽多缠人的无聊之人在身边变着花样纠缠,而她还可以应付自如,还真不愧是乔娘一手调教出来的。有时候,我真的挺妒忌汐芸妹妹的……”
“所以乔娘把县主你和汐芸县主比,县主你就不高兴了?”小珊笑道,汐羽鼓起腮帮,哼哼道:“是啊,是啊,我总是不中用呢,连侍女也比汐芸的侍女饶舌多嘴呢!”
两人又嘻哈打闹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的侍女来报,说玄照大师已经回来了,正等着汐羽接见。
汐羽一听,忿忿地说:“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那臭石头现在才来,完全不把本县主放在眼里!”
小珊连忙说:“县主,玄照大师已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怎能把他和其他凡人相比呢?再说玄照大师出去化缘,一回来就马上来看望县主您,是县主您多心了。”
汐羽经过今天的经历,倍受困扰,总觉得自己的意愿似乎被人侮辱了,一想起那封信就直叫她起鸡皮疙瘩,心里难受,烦闷不堪。加上玄照没有按约定出现,使得汐羽不打一气来,想故意为难玄照,於是在小珊耳边低语一番,小珊边听边笑着点头。
玄照一回到寺里,马上被乔娘拽住,哭哭啼啼地说起今天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