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由寺里的僧人端来的早饭後,乔娘便命侍女们准备香烛等物,开始烧香拜佛,颂念经文。在西园内有一个小佛堂,因此不必出到寺里的大堂,也省得出去碰见不必要的闲人。
乔娘带领众侍女齐念佛经,各个人都专心非常,就除了那好动的汐羽。
汐羽没有如其他人那样低首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她抬头瞪大眼看着那佛堂里的佛像,直视佛祖那慈祥的眉眼。她不相信那铜造的佛像真的可以解人烦忧,普渡众生。
她想起在汐雁姐姐生病的那段时间,她也曾虔诚地去到佛像面前向佛祖乞求让汐雁的病快快痊癒,可以让她的姐姐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特别在汐雁自缢前的几天,她天天跑去寺院里为汐雁祷告。
她天真地以为佛祖会慈悲为怀,不要再让汐雁受那麽多的苦。
可是佛祖似乎对她的祷告不听不闻,汐雁终究含恨而去,从此汐羽的心里就不再相信佛祖了。
汐羽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乔娘的眼睛,她想起汐雁死後汐羽大病了一场,日日高烧不退,稍有清醒的时候就边哭边大骂佛祖,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如果不是因为汐羽发烧病了,她的话被视为是鬼怪上身所为,那就会让江夏郡王府又背上一个罪名了。
自今乔娘还觉得汐羽的古怪行为可能就是因为那次发病把脑子也烧坏了。
西园这边香烟渺绕,颂经之声竟传到北园那边去了。
此时承乾太子刚刚睡下没多久,竟被那颂经之声给嘈醒了。这承乾太子最恨在他睡觉时有人打扰他的美梦,听到那梵音,当下不由心烦意乱,立即起身大声唤来阿三问是何事。
“禀太子殿下,是西园的人在颂念佛经,竟惊动了太子殿下寝安,卑职立刻去阻止她们。”阿三连忙答道,承乾听了,不怒反笑:“原来真是敬佛之人。但是骚扰本太子安寝,也实在可恶。”
他听着那渺渺佛音,抬头看见园外使人心旷神仪的美好景色,不由得对居於西园的女子又想入非非起来,早上的负罪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承乾太子兴致一来了,马上命令阿三准备纸墨与笔,阿三又为太子磨墨。太子略一思索,醮上淡墨在纸上写下诗句,写完以後,又命侍从摘了一枝杜鹃花,把纸折好用红细绳绑在枝条上命阿三送过去西园的主人,更命令阿三要亲自送到那家小姐手里。
阿三知道主子风流好色的本性又使出来了,也清楚知道太子要他送信时顺道打听那家小姐的情况,於是私下偷笑,却也不敢怠慢,立即把杜鹃花和信给送过去。
这边乔娘等人正是诚心念经,屋外的侍女却突然来报说居於北园的人送来一封信,而且指明要亲手送到主人手中。
“什麽烦人?竟如此大胆?”乔娘被人打扰,颇为不悦,汐羽反而暗自高兴起来,不用颂念经文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事,而且她心里也好奇,不知那些人是皇宫内的什麽人物。
“叫来人把信留下就行了,我们这里全是女眷,男子来访实在是不便。”乔娘道,“我们已经这麽说了,但是来人不肯就这样离去,坐在外面不肯走,而且还要得到小姐的回信才行。”侍女回答道。
汐羽笑道:“看来这人有持无恐,那他的主子也必定是一个人物了。”然後又对乔娘说:“没关系,乔娘,他送一封信来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就让本姑娘去会会他。”
“这可不行!”乔娘皱眉道:“你身为宗室县主,怎能随便接见一个陌生男子,让外人知道了,会认为我们江夏郡王府的家规管教不严的!”
汐羽好不容易找些事来做,又怎会轻易放过?再说她困在这西园里,除了那佛像和渺渺的青烟,就没有什麽好玩的东西了,那可如何打发今天的时光?
“什麽嘛!”汐羽撅起嘴,大声说:“那只是一个信差。再说,又无人知道我们的身份,而且隔着那厚厚的帷幕,他根本就不知道坐在里面的是谁。”
汐羽说着,眼珠子一转,扭着乔娘的手臂撒娇说:“我就扮成是侍女好了,让那信差留下信,就说让我把信交给小姐好了。好嘛,乔娘!”她又哄又逗,拼命把头朝乔娘怀里钻,那磨人的样子就象一只小猫那样。
旁边的小珊和众侍女早已忍不住吃吃偷笑,乔娘本是口硬心软之人,又怎能经得起她的宝贝羽儿这番“进攻”?最後只得勉强答应,但是又再三叮嘱汐羽要小心谨慎,莫留下坏名声。汐羽当然连连称是,对於她来说,这只不过是另一个解闷的机会罢了。
乔娘虽不情愿,但如果断然拒绝来人的话又会被误会是无礼之人,只得命人在外厅摆上细密的竹帘和帷幕,让汐羽会见来人。
阿三在屋外看见这些架势,再看那些接待他的侍女,个个秀丽端庄,服饰举止与宫中的侍女相比毫不逊色,於是心想:“看来西园的人家不是平常百姓,太子说见侍女如见主人,真是不错。”
这时,侍女请他进屋。
隔着竹帘和帷幕,阿三隐约看见竹帘那边端坐着几个女子,不由在心里希望那小姐也在其中了。於是阿三伏身行礼,自报姓名道:“在下朱阿三。我家主人居於寺内北园,今冒昧命在下送书信与你家主人。”
这边乔娘听见来人说话举止非常得体大方,知道不是普通的信差,又听说是皇宫中来人,於是客气地叫侍女送上坐垫,然後请他把信交给旁边的侍女。
“主人吩咐了,要在下亲自送到小姐手中,请见量。”
阿三执意不肯,乔娘听了很不悦,却又不便发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汐羽看看乔娘的模样,又看看帘外那信差,因那帷幕的特点是帷幕内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帷幕外的人而外面的人却看不清内里的人,见他长得一张长脸,眼睛细长,态度甚为傲慢,一副狡猾之像。
汐羽有意作弄他,於是上前一点,朗声说:“这样吧,你把信推过来,代我直接交给我家主人。至於回信嘛,那就要看我家主人的心情如何再说。”
她故意模仿那阿三的语气,语气甚为不敬。乔娘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了,但是又不好出声阻止,那样反而让人生疑,显得不得体。
阿三听汐羽的声音清脆如铃,知道是个年轻的少女,虽看不见她的模样,听她语气派头却不小。
阿三心想:“这户小姐也未必太傲慢了吧,侍女竟如此说话。哼,如果她知道我是当今太子身边的第一侍从,送来的又是太子的亲笔情信,不知会如何狂喜紧张,还要亲自接信、然後重重犒赏我一番呢!”
这阿三侍侯太子多年,为太子传递情书的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是再三请求下对方的口气还是很硬,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又担心太子等得太久会不高兴,只得说:“我家主人恳请小姐阅後立即回信。”
说着从怀中拿出那枝杜鹃花,放在竹帘下慢慢推过去,他有意不推得太过,刚好过了竹帘一点。
汐羽那知他别有用心,却看见帘底下推进一枝杜鹃花,汐羽不曾收过这样的信,心里奇怪。旁边的乔娘和侍女却知道这是传情的一种方式,不由得大吃一惊,若不是她们都是经过世面的人,早大惊小呼起来了。
乔娘心里着急,如果她出面的话就显得家教不严,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又怕汐羽未经过这样的事处理不好而出什麽差错来。
就在乔娘乾着急的时候,汐羽又怎麽知道这些事,她发现手够不着那杜鹃花,於是本能地直起身来再靠前一些。
阿三虽毕恭毕敬地弯腰伏身,但那眼睛却朝上瞄。
他听见衣服的悉悉嗦嗦声,隐约看见那少女那印着兰色花纹的裙边,心中暗忖道:“连一个小侍女也如此傲慢无礼,这家小姐想来也不是什麽高贵身份!”但又不死心,希望可以窥视幕内,回去也可向太子交代。
汐羽伸出手去拿那枝花,阿三有意按住花枝,汐羽哪知是诈,见拉不动便再倾前用力把花枝拿了过去。
就这几秒的行当,阿三虽只瞄到一只凝脂丰润的纤巧小手,但这阿三的眼力很尖,早在这些陪伴太子的年间练成了眼明手快的观察能力,瞬间已看到汐羽手腕上的一只金镶玉镯。
阿三心中顿时吃了一惊,心想:“这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侍女!她手上的金镶玉镯,造工细致,而且用的是最上等的玉石,别说在民间,在宫中也不多见!莫非……”
阿三的心思转得飞快,汐羽那里得知!
她看见杜鹃花上的信条,心想:“这阿三的主人看来也是个有雅兴之人,竟送来如此的信。”她说道:“请等一下,我这就把信送于我家主人。”
说完,起身进入内间,乔娘和小珊见状,连忙也偷偷起身入内把连接的门给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