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戀戀蒼穹下 — 長安卷 第四章 小珊的回憶二

“在树上睡觉?”小珊大为惊奇,瞪得眼睛大大的,充满了疑问:“我不信,你怎么爬上去的?而且还可以在上面睡觉?”

“你不相信啊?”女孩看来有点生气了,她很指挥性地把手一挥道:“你站到一边去,我跳下来给你看看!”

“可是,这样很危险呀……”小珊连忙摆手摇头,可是那女孩已经在树桠上站了起来,纵身一跳!小珊吓得捂住眼睛不敢看。

只听“砰”的一声,小珊慢慢从指缝里看出去。只见那女孩脸朝下趴在地上的枯叶上,一动不动。

“啊!”小珊吓得惊叫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孩却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用手拍打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又满不在乎地说:“这次是有点失手啦,下次一定来一个完美的着落。……糟糕,弄脏了衣服,乔娘一定不会放过我。”

她喃喃自语着,脸上粘满了灰尘,头发凌乱,身上原本亮丽的衣服此时东倒西歪的挂在她身上,显得邋邋遢遢的,样子非常滑稽。

小珊看见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

“呀,看,你的衣服这儿给挂烂了。”小珊眼尖,看到女孩罩衣的袖子给划开一个口子,“肯定是刚才给树枝钩的。”女孩提起袖子看着,显得有点懊恼。

“你脱下来,我帮你缝补一下。”小珊友好的说。

于是女孩脱下罩衣,小珊从怀中取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绣花针线包为她缝补,她的手工极细,不一会儿就把女孩的罩衣缝补得极好,几乎看不出缝补过的痕迹。

“哇!你好厉害呀!一点都看不出来呀!”女孩举着双臂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高兴得大叫起来,让小珊好不羞涩又开心。

然后两人坐在小溪旁的石头上聊天,女孩好奇的问:“你的针线包真漂亮,你随时都把它带在身边的吗?”

小珊的面色有点黯然,低声说:“是我娘亲亲自缝制给我的礼物。现在我只剩下娘亲这一件物品了。”说着,一滴清泪已禁不住滑落,滴在罩衣上。

“你怎么了?”女孩发现小珊哭了,反应是不知所措,连忙轻拍她的肩背笨拙地安慰她。

小珊难得有人如此安慰,于是断断续续的说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你刚才在树下就是哭这个呀?”女孩恍然大悟似的。

她拍拍小珊的手,道:“别哭了,其实我的娘亲也去世好几年了,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吗?”

“真的?”小珊擦干眼泪,抬头问。

女孩见她不哭了,很是高兴,于是又说:“说起来,我对我娘亲的印象已经好模糊了,我几乎已经记不起她的样子了。”她说着,沉思起来。

“你不想念她吗?”小珊问,“难道对亲人的思念就一定要哭鼻子吗?”

女孩的神情很严肃,与刚才判若两人,“我娘生我时是难产,那天晚上还下了陨星雨,爹听信那些僧人的说法,说我出生是凶兆,所以把我送到我外婆那儿住。现在外婆也去世了,所以我爹又把我接回来了。”

“你恨你爹吗?”小珊小心翼翼的问。

女孩的头摇得象个拨浪鼓:“我一点也不恨我爹!要知道,乡下比这儿好玩多了!春天的时候,那儿满山都是美味的浆果,我和石头哥哥可以尽情的吃。夏天的时候,山上的泉水池里的水可凉爽了,我们在那儿游泳,开开心心过了整个夏天。秋天的时候,正是收获的季节,田里的麦穗金灿灿的……”

女孩滔滔不决的说着趣事,描述着那各种各样的乡村有趣玩意。小珊听得呆了,虽不知她所说的石头哥哥是何人,也无限向往那情景。

“……可是,现在来到长安城这里后,石头哥哥不能常来看我,没人跟我玩!爹老是说,这样不行,那样不能做,举止要象个淑女……我简直快闷死了!”

女孩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那不满的神态仿佛是个大人似的。

“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地方!”末了,她从石头上站起来,大声的喊出那句话来。

小珊不禁有点担心,害怕有人会听见这句话:“这样不大好吧。不过,我也很讨厌这个地方……”

“怕什么!”女孩兴奋的把她拉起来,“来!我们一起喊,我们讨厌这个监狱似的鬼地方!一、二、三!”

小珊被她完全鼓动起来,于是两人放开嗓子大叫起来,在这静谧的后园,两人的声音就在那儿回荡,逍遥得仿佛是天上飘着的云朵。

小珊觉得所有的不快与郁闷,仿佛都在这恣情的叫喊中得到了释放。

她们的叫喊声一声高过一声,然后,当她们都喊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沙哑时,于是都停了下来,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那女孩便是汐羽,之后,小珊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她的贴身侍女。那年,汐羽十一岁。

汐羽的回归仿佛给江夏郡王府带来一阵高山的来风,她如风般一刻也停不下来,所到之处都会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

那些原本斯文、端庄的郡王府年青侍女,受了汐羽的感染,常常会跟随她玩;一会儿扑在草丛里抓蚱蜢,一会儿脱了鞋袜在水里摸鱼。

郡王一次在后园偶然看见一大班年青侍女跟随汐羽把衣裙拉起绑在小腿处、卷起衣袖、赤脚在干沽了的池塘泥巴里摸泥鳅的混乱情景,气得差点当场晕倒!

汐羽为此少不了受一顿教训,郡王见她屡教不改,却又舍不得严厉教训她;毕竟把汐羽送到乡下去那么长一段时间,郡王心中有愧。于是只得把她和汐芸、汐晴两个妹妹尽量隔离开来,以免汐羽把两个妹妹都教坏了。

只有汐雁,才能让汐羽贴帖服服的听话。

汐羽也觉得奇怪,在美丽温婉的汐雁姐姐身边,总能让她感到温暖、心平气和,就象回到母亲怀里似的。每当郡王责骂她,她就躲在汐雁的怀里撒娇。大概,汐羽下意识的把汐雁当成已过身的母亲吧。

“但是,自从大县主去世后,汐羽变得比以前更乖张、更难驯服。有时候,连我也不知道县主到底在想些什么……”小珊想着,偷偷看了汐羽一眼。

只见她抬头望天,仿佛听不见乔娘的训话,两只眼睛无辜的眨着,象一个孩子般,仿如小珊第一次遇见她那样。

“不过,只要能呆在县主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小珊想,这时汐羽也刚好扭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夜晚,汐羽、汐芸和汐晴三姐妹聚在松香灯下,乔娘正在教她们绣花,其他侍女围在旁边侍侯着。此时月光如水,侍女把帷廉拉起,让月光照进来。

轻纱随风飘动,衣香阵阵,室内莺歌娇语,娇笑如铃。外室的侍女们忍不住悄悄把三姊妹品头论足一番。

汐羽虽说举止不太文雅,说话声音也略显大了点,但是她的笑声也最多,且明目皓齿,眉宇间有着如男孩般的英爽之气。她平日不喜欢打扮,脂粉不施,头上连珠钗都不插,经常用丝带把乌发编成发辫就算了,如果不仔细看,旁人还真是看不出来那坐在一起的侍女里,谁是郡王的二县主。

而汐芸县主相貌秀丽,举止高贵文雅,说话温声软语娇美可人,侍女们都为可以服侍这样一位美人感到高兴。

至于汐晴县主,因为当年早产出生,所以从小体弱多病,年仅十一,天真烂漫,正努力学习成为象汐芸那样的淑女。

这三位县主各具特色,且相亲相爱。

乔娘看着如花的三姊妹,不由心生感慨:“如果汐雁没死,她们四姐妹将会多么美满。江夏郡王府也许会更兴隆呢。”

汐羽笨手笨脚地把绣花针扎下绣花绷子,谁知扎到了手指头,不禁“哎唷!”一声大叫起来。她急急地把被扎的食指含进嘴里,那模样既气恼又无可奈何,使得汐芸和汐晴笑成一团,旁边的侍女也忍不住掩嘴而笑。

“太可恶了!我不绣了,做尼姑就用不着做这些鬼东西了!”汐羽气得扔下绣花绷子大叫。

乔娘在旁立马赏了她一个爆栗,骂道:“姑娘家不会绣花做衣,怎么嫁得出去?况且我可不会让江夏郡王府的县主去做尼姑的。”

“好闷嘛!”汐羽抚着头,抬头看着天空,道:“奇怪了,爹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看来那些吐蕃使者不好对付啊。”

“我今天去市集买女红的时候,就已经听闻京城的人在议论吐蕃使者求婚的事了。”旁边一位侍女插嘴道:“大家都不希望重道两年前的覆辙,又在边界开战。”

“没有人希望打仗,一打起仗来,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另一位侍女接口道。

“可是太宗皇上这几年频频出兵攻打外国,唉,太宗皇上有时也太好大喜功了。外国不少首领已尊称他为‘天可汗’,大唐的威望也远播国外,可他好象还不满足……”汐羽大声道,吓得乔娘一把捂住她的嘴训道:“你说什么呀!对皇上如此不敬,就算你是江夏郡王的女儿也要定死罪的!”

“什么嘛!我说的是真话……”正当两人争执时,室外一侍女冲冲来报:“郡王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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