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事情处理的妥贴,朕没看错你,董卿。」
自雒阳前往西都长安的路上,天气逐渐放晴,百官黎民所形成的长长队伍很快的便离开乌云笼罩的雒阳地区。
小皇帝所乘坐的皇辇因着不平的泥土地「格拉、格拉」的发出声响,随之起伏。
刘协安坐於内,一身玄黑色龙袍,冠着帝王冕冠,正揭着车内右侧小轩的帘子和外头驾马的董卓说话。
董卓拢着缰绳趋近车驾答了刘协一句:「陛下英明神武,臣只是尽了应尽的义务。」
刘协满意一笑,他偏头似是想起甚麽,再向董卓提道:「待到了长安,朕再将皇陵密室的钥匙都给了你,往後西都建设多少都得用上银子,先和先烈们挪借些来用,祂们不会不谅解的。」
此话听了,董卓又凉了一背脊的汗,盗开先帝陵寝、叨扰先人长眠安宁……条条状状算起来可都是死罪,刘协这小毛头心里又是在打他甚麽主意?
见董卓沉默半晌不敢接话,刘协心下也知对方究竟顾忌着甚麽,他继而道:「爱卿放心吧,此事是朕的意思,没有人胆敢质疑爱卿的,爱卿且放手去做吧!」
董卓闻言这才搁下心中的大石,领命谢恩。
他才想再提届时入主长安後,需得再对日前汇聚汜水关的十八镇诸侯行些罪罚,不料刘协却先他一步发话,「还有,等到了长安,得空便带渭阳君一块儿进宫吧,朕身边没什麽可心的人,能有个人陪陪朕说说话也好。」
此话既出,吓得董卓一激灵,捋着大马的缰绳一紧,马匹受到刺激仰身,害的董卓差点跌下马去。
刘协尚是陈留王时,董卓曾带着董白前去面见,那时左不过是想替心肝宝贝觅个好前程,能够嫁入皇室,将来肯定是一世荣华享用不尽。何况董卓还是朝廷高官,若能与刘家结亲,互为倚仗、犄角之势,对於董家掌握朝政上也实是好事一桩,何乐而不为?
奈何当日返家途中,小董白便将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董卓亦承诺了不再动此念想。
如今刘协的一番话,他并非听不出其弦外之音,如若真让刘协看上了董白,那麽事情可就难办了……
「白儿,白儿。」
迁都的路途上,蔡家的一列马车中,昭姬和董白一块儿坐在属於昭姬的车驾里,因着前夜里的惊魂记折耗了大把心神,董白现如今仍倚在昭姬肩头昏睡。
见董白眼皮微动,似有醒转之态,昭姬赶紧伸手轻摇了摇小妮子,自己个儿则是速速自从家里带在身上的行囊里取出预防乘车途中五脏庙喊穷的糕点。
董白缓缓睁眼,四下顾盼,奈何还是困乏的很,挺不起身来,窝在昭姬身畔,「姐姐…这儿是哪里?」
昭姬递过一块糕点到董白嘴边,只见她小兽般轻嗅了嗅,才将那块糕点接了去,缓缓啮咬起来。
昭姬爱怜的轻抚了抚董白额前道:「咱们在西迁的路上,你安心吃,姐姐包里还有,啊?」
由於当时去叩蔡家府门时,董白浑身狼狈,连着衣裳都让路上遇见的恶徒撕个零碎,後头被蔡邕父女捞起时,也只能匆匆给她披了件昭姬平时的衣裙,且那当头,立刻就要启程随队前往长安了,哪里顾的及梳妆?董白还昏着呢,昭姬赶紧把小娃娃拎上车,便随大家一块儿走了。
故而现下的董白一头青丝长长挂在肩上,小脸素净的近乎苍白,双唇也都没有血色,满脸疲惫。
待她吃完了手中那块糕点,昭姬想再给她拿新的,却被董白婉拒。
许是刚起身没胃口,昭姬也不多想,将自己覆在董白身上的赤色大袍再掖拢了道:「白儿怎麽着,怎麽一大早就慌慌张张来了姐姐家门?」
董白闻声并未应答,双眼低低敛着,纤长的睫羽瑟瑟抖了几下,遂又缩了缩身子,偎回昭姬怀里。
忆起董白刚到门前时,浑身的衣裳残破不堪,一张小脸白的森冷,全无血色,吓坏蔡府一干人等。
想来这一路上,董白肯定是遇上了甚麽事端,且奇的是,居然一个小娃娃得以只身漏夜前来,这都是迁都前往的当头了,相国府如何会出如此岔子?
董卓爱惜这个宝贝女儿比自己的性命更甚,如何想都不可能纵了董白自己个儿在外头晃悠,往昔若逢董白造访蔡府,随车辇而来的仆从可不只略派几只小猫儿小狗儿而已,何以董白前夜里是独身来的?且还浑身狼狈……
其中必有缘故,昭姬细细思量起来,便是觉得哪定有关窍,可瞧着眼下董白不言不语,原先澄净无波的水灵大眼,如今却被一层灰蒙蒙的阴郁实实覆着,怕是被吓坏了,哪里是问话的好时机?
思及此,昭姬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侧过身子去,给董白掖好了身上的袍子後,将其妥妥纳在身畔,轻轻拍着哄着,好一副慈母情怀的样子。
如若卫郎没去,想来如今他两也已有子女承欢膝下的福分了吧?
螓首轻抬,昭姬一双灵慧氤氲的双眼朝着小轩外望去,原是想看看晚霞的璀璨,好透一透心,却不想竟让霭霭暮色袭了自己心田里满满的往日。
立冬的日子里,天子百官乃至黎民百姓早已在新都长安安顿多时,联军在关外瓦解的消息乐了西京好一段时日,现如今也逾年下,荡乱了整个年头,总算此时真正能够放下心来,好生准备过一个好年。
朝廷准备着替新帝过年,文武百官家中亦然,为着讨个新春吉利、也为了安抚汜水关之役中前线奋勇的战将,董卓向刘协讨了恩典,将满朝文武都升了一遍官,只待开春时正式在朝会上一一郑重嘉奖──其中自然也多有拢络这些为董卓奔赴赶往的臣子将军们的这层缘关系在。
朝起,长安迎来了今岁第一场雪,很快的便将整个西京刷上一层霜白色。
御史蔡邕府上自也为着庆新春正忙着,且先前董白随他父女俩一块儿来了长安,临了到府,董家小妮子竟也没有想要回去找爹爹的意思,便这麽一直在蔡府好生待着。
并非吝惜家里少米短糖,多一两副碗筷不是难事,要说董白贪玩不肯回家也罢,可相国那儿到了新都、得了消息亦没立马给渭阳君接回府上去,如此种种怎麽能让蔡邕不疑心,相国和董白之间不知是否生出了甚麽龃龉?
可身为臣下,蔡邕哪里敢在董卓跟前讨问实情?左右那也是他董府里的家事,旁人轻易插手不得;而董白自来了他和昭姬身边之後,一改从前天真烂漫的样子,整个人成日里不声不响,只做寻常应答,若要问起她怎麽来寻的昭姬,便彷佛哑了一般,更讨不出结果。
既如此,蔡邕父女俩也不愿多问,只当董白是来家里舒散心情,顺道好好和昭姬用心习琴。
霏霏白雪下了半日,因着积云厚实,天穹已照不见日光,门楼上的积雪不似晌午那时的迷人眼睛,天色也早早黯淡。
「小姐,蔡大人刚刚到,今日是立冬,大人请了张大夫的门生替咱府上做了好些祛寒娇耳汤,要两位小姐赶紧过去饮用,也好去去体内的寒气。」
蔡府里昭姬的侍女启开门扉朝着里头的一对姊妹花传道,一张脸蛋红朴朴的,想来天真真是冷下来了。
昭姬和董白在暖房里坐了也半日了,两人除了抚琴、钻研琴谱,便是昭姬手把手教着董白素日里董白最不擅长的针线女红。
原来是那日董白到蔡府时,肩上披着的那领青色大氅出了破漏,想来便是在来的路上让东西给勾了破,小妮子直到昏厥手里仍不忘死死抓着这件氅衣,不可谓不珍视。
昭姬当日先是将青色大氅收在随身行囊里,直到入了长安府邸一切安顿下来後,和董白翻出来才察觉上头已有破损,急的董白差些哭出来,缠着昭姬教她使针线,这才安分。
虽说是教着针线活儿,动手实也都是昭姬亲自动手,董白手不巧,就怕她一个不小心,衣服没补成却镶了几滴血水上去,要让相国见了,岂不心疼死?董白便只管在一旁理着丝线,偶尔翻翻手边昭姬的藏书。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一会儿我带董小姐过去就成。」昭姬嘴里答着话,亲切招呼着侍女出房,手边方将氅衣最後一个针脚系了个结子。
昭姬抖了抖氅衣,向董白道:「白儿你瞧,如此是不是就像原样了?」
董白接过衣物,面上扬起了久违的笑容,「还是姐姐厉害,白儿多谢姊姊了。」语毕便捧着那领大氅在心口,像是宝贝着甚麽似的,脸上是数不尽的欢快。
「实也一件素净衣裳罢了,白儿何故如此珍视?」昭姬边将银针丝线摆了个整齐,一手牵起董白,语气里满满的疑惑问道。
董白闻言,原想开口说些甚麽,却见她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又施以一个甜笑,旋即将大氅披上自已肩头,扶着昭姬的手一块儿往暖房外头去。
姊妹二人不半晌便到了平时用餐的前厅里,列位安坐下来,蔡邕此时已在上位,赶紧命人传上「祛寒娇耳汤」到两个妮子案前。
「这祛寒娇耳汤原是张大夫家传的妙宗,大夫张氏族中的那位张长沙所研发,在这冬日里祛寒补身最是相宜,董小姐也赶紧用上一些,免得女孩子家身子骨泛凉,受不住。」蔡邕对待董白的亲热依旧是那样冷暖适中,的确是心疼着这个和女儿交好、年岁也做得自己闺女的女娃,却不让人觉着是为攀附董卓的恩惠。
想来进退有度,便是说的这位蔡御史了。
董白轻尝了一口热汤,便觉一股热流入了体内很是暖身,小小的食匕在碗里捞呀捞的,却发现里头别有洞天,一颗一颗面粉团子纷纷捏做耳朵形状,入口适宜。
且待董白一咬,更是发现这面粉团子里头也是有玄机的,由着一些香气浓郁的时蔬、药材,混着羊肉做成馅料填充其内。
肉香混杂药香满溢口腔,董白为之惊奇,从前董府里甚麽没有,便是牛羊鹿脯吃用不尽,可却从未见过红花婶婶端出这一道「祛寒娇耳汤」,今日当真是尝了新鲜!
蔡邕意识到董白面上惊喜的神色问道:「好吃吗?」他自己个儿眼里的得意也毫不遮掩。
董白还含着娇耳,闻言只得奋力颔首应了。
「好吃便多吃点,里头还有,别客气了!」蔡邕俨然一位慈父,细声嘱道,脸上挂满推不开的笑意。
昭姬见状,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白儿是第一次吃吧?这东西原是张长沙用以救济百姓寒灾的巧思,张长沙出身医家,听闻有年乡里间大寒冻死了好些人,张长沙心怀悲悯,试了许多次才做出这娇耳汤,说是用了便不会冻坏耳朵了,不承想这娇耳虽不金贵,也实在美味,就这麽在民间传开了,咱府里除了立冬,偶有几次姊姊嘴馋想起来,也都会命人制了吃。」说完,昭姬便从自个儿碗里又过了两娇耳到董白碗里。
董白彷佛尝了这新鲜,便恢复了气力,眸子里和以往一般亮堂起来道:「那麽姊姊,这娇耳该如何做呢?」
「便是将羊肉以及药方上祛寒的药材混做馅料,包入面皮当初,和药汤共煮罢了,若白儿念着这味儿,不如让董相国也去和张大夫要了那药方来?」
原先董白还颇有兴致的听着昭姬娓娓道来,谁料一提到董相国,那张鲜活灵气的小脸顿时僵了下去,好似跌入十尺冰窖一般。
她正了正身子,闷着头继续用着自己那碗汤。
昭姬明显感受到气氛诡谲尴尬,如山大的压迫向她袭来,她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伸手搭了董白的肩道:「白儿,没事的,是姊姊不好,说错了话,白儿别放心上。」
董白偏头一笑,摇了摇头道:「姊姊别担心,白儿很好,真的…姊姊,白儿真的……」笑里是七分清苦、三分体贴,却全然没有半点笑的真意,她笑着笑着不知怎麽的,泪水便镀着粉腮滑下她清丽的面庞。
一个扭头,董白起身,捂着脸便往後堂奔去。
此情此景看傻了蔡邕和昭姬,父女俩对视默然,也不知当如何是好,前厅无话,蔡邕面上亦是讪然,不多时便称肚子撑着了,迳自往书房去了。
董白伤心哭着回到昭姬阁中,一把扑上了榻,狠狠的将泪水烙上织锦床褥上。
随後昭姬即刻也回了房中,她立刻上前,伏着身子关切董白道:「白儿,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呢?好了好了,白儿不哭了、不哭了,啊?」
泪人儿婆娑着含恨带悔的一双美眸缓缓起身,可话里却依旧那麽孩子气,「姊姊,那日白儿之所以会独自来找你,是…是因为白儿和阿爹起了争执,白儿一气之下便偷溜出了府……」
到了这当头,昭姬明白董白心里原先郁结的锁头已大有开启的意思,便顺着追问下去。
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当晚董白和相国为着火烧雒阳此事吵了好大一架,董卓的厉声言行激的素来性子不算差的董白擅自偷溜出门,昭姬也才知晓那天的路途中,董白遇上了那起子登徒子,还差些受辱、失了清白,好在她机警,才能趁隙逃出,一路来到蔡府门前求援。
想着若是自己遇上这样子的事情,那该会是多麽骇人的经历?更甭提董白这个涉世未深、未经人事的女娃娃,莫怪这些日子以来董白少了玩乐的心思,更没了过去活泼明艳的样子,这麽大一个心结挂在心头难解,任凭是谁也只有消沉下去的份罢了。
阿密陀佛!阿密陀佛!幸而董白无恙,否则不知董相国该如何伤心死了。
昭姬轻搂过董白,脑中仍是未平息的震惊,嘴里却是极力的安抚,「好孩子,让你看见腌臢东西了,不怕不怕,现在一切都好了,姊姊在你身边了,以後没人可以这样欺侮你了。」
董白止了哭泣,只余暗暗几声抽泣,昭姬青葱般的纤纤玉指随即凑近董白面庞,替她抹去泪痕,温润而柔和的眼望着董白,眼里写尽了心疼。
「姊姊,从前白儿以为即便是因阿爹,白儿才得了渭阳君这个封诰,可凭着白儿也是有些学识傍身,旁人看白儿,到底还是能够有些不同,岂知道,离了阿爹,白儿彷佛甚麽都不是了,就连恶徒也能轻易践踏……」董白如泣如诉,除了悔意,更多的是对现实的不满,「姊姊,难道我们身为女子,就真的只能依附着父兄、依附着丈夫和儿子吗?」
此话既出,直直戳往昭姬心窝子去。此事不仅是董白的疑惑,更是梗在昭姬心中多年以来的怨怼。
女子一直被视做只能攀缘乔木生长的松萝,是男人的附属、是男子汉用以证明自己价值的凭藉,但是曾几何时真正看过一个女子的荣耀,是全来自自己的本事?
正确而言,如若有这个本事,也只会被无限消磨下去。
比如昭姬自己个儿,未出阁前纵享有雒阳才女之美名,人人耳中口中偶然提起最多的,便是她是大儒蔡邕的女儿、是卫家的媳妇儿。
昭姬原先是不服的,年少时的她想着,她有这麽开明的父亲、这般尊重她的夫婿,她必能比那些浸淫在男子设立规则的世界里面,飘渺如浮萍的女子们,更有出息、更让世人钦敬一些。
谁承想,卫仲道一朝病亡,却留下一个克夫命的骂名由着未亡人独自承担。彷佛是她蔡琰对不起整个卫家一般,是她的才华太过耀眼,惹得老天的妒忌,偏生昭姬命硬,却生生克死了与她朝夕相对的夫君。
这些问题不仅董白想问,昭姬也想叩问这普天之下的人们,果真如此吗?
可总归是一个念头罢了,活了这些年,并非虚长董白岁数,有些事不愿看清楚,却也不得不看清楚了。
昭姬轻抵着董白头顶道:「我们身为女子,在这样的世道,无论如何才德兼备,还是只能仰仗男人的庇护,外头凶险如斯,你只能学着收敛锋芒,明白麽?」这话出口是何等艰难而无奈……
这个男人当家了千载的世道,女人只得顺服。
语毕,董白并未做声,一劲的叹息,让昭姬不免也沮丧起来。原来灰心是会传染的。
半晌,昭姬以为董白累的窝在自己怀里睡去时,顿见董白挺起身子来,昭姬一激灵,害着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董白正色道:「姊姊,白儿明白了,但是白儿还是想试试,看看没有阿爹,白儿的本事究竟能否在世人心里留下一个印记?」
昭姬瞧着董白一改方才小女儿家啼哭之态,郑重之外,更多的是坚毅流转在她那双碧绿色的银眸中,不知是否是初生之犊的果敢,抑或是董白自昭姬的话里得到了哪些体悟?
看着董白忘了哭便是好的,昭姬也不多嘴再去泼她冷水,实昭姬也正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否有人颠覆这样子一个欺压女子甚深的世道?她一笑婉约,伸手摸了摸董白稍嫌紊乱的发顶,并不作声,只当是默默的赞许了她。
「左右如今阿爹也不搭理白儿了,白儿也没什麽好顾忌的了。」董白耸了耸肩,眼眶中依旧含着泪,可她将这份伤感藏的很深,故做着蛮不在乎的样子,再不轻易掉下眼泪珠花。
「好啦,相国事忙,缓不过来接你回去也情有可原,你就当来姊姊这儿多陪陪姊姊,不也甚好?」昭姬瞧着董白又有了力气做出一副强硬的模样,便知这个平素和婉却对於小节极有原则的小姑娘,已回过神来了.如此遂大大放下心来。
昭姬轻刮了董白鼻头,自顾自的去一边张罗起寝衣和被褥。
董白确实是恢复了精神,兴许方才这麽一闹腾,不知不觉中也将她心中一直不安的记忆浑洗了个净,现下她的小脑袋瓜也开始不安分的轮转起来……
「哎,姊姊,方才在前厅时,姊姊说的这个娇耳,原是张长沙做来要给百姓们祛寒用的,眼下立冬已到,今早也下了那麽些雪,不如咱们就借着张长沙这祛寒娇耳汤,去帮帮百姓们吧?」天外飞来一笔的妙思,董白拉着正要上寝榻的昭姬说道。
昭姬犹疑了会儿,娥眉一蹙,尚来不及回话便让董白又抢了话去。
董白双眼睁的老大,诚恳道:「白儿尚在雒阳的那夜里,见了好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黎民只求偷生却也不能,实在可怜,如今天子迁都来长安也不过多少时日,又逢冬雪,姊姊和我出身官家便也算了,吃穿用度不虞匮乏,可百姓们肯定不好过。」
此话入了昭姬耳里後兜转了三圈有余才真正想妥,董白提起这点子并非不好,可若是要救济弱势百姓,少不得银子上得有花销,欲行此举,设想帮助多少人、何等人,都必须得先行思量过才是。
「不如这样,明日晨起,咱们再去问问父亲的意思,白儿以为呢?这笔银子开销算不得小,我们得先好好商议着。」昭姬眉眼中泛起了旧时持家时的大妇风范,让董白更觉钦佩。
不过素来都是年长的昭姬在给董白出主意,且昭姬也是个相当有主见的,董白已然习惯见到这样子神色认真的昭姬姊姊,并不讶异。
董白闻言,安顺的傍着昭姬躺下,由着她给自己掖好被子,旋即阖上眼。两姊妹再再叨絮了会儿,很快的便没了声响、双双睡去了。
初雪的日子里,董白心头舒畅了不少,也在此夜里立定了自己的目标,预备着跨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