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所在位置传给傅于言後,在高子非住的社区大楼外等了他一阵子,蹲在大门旁的花圃上,满脑子都是等会见面应该要说什麽?
你好吗?要不要这麽官方?
酒醒了吗?都已经过一个礼拜了,能不醒吗?
你在生气吗?什麽蠢问题,难不成他是因为很开心才不理她?
你要跟我分手了吗?
她问不出口,如果是呢?她要怎麽回覆?她绝对会傻站在那里,连哭着说她不要都做不到。
光想就觉得惶恐。
结果她和傅于言碰面的当下,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他穿着常穿的浅蓝色衬衫,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来,蓬松的短发在他走路的时候小幅度的上下跳着,在别人身上可能有点儿滑稽,可在傅于言身上却很是帅气。
「等很久了吗?」他对她伸出一只手,用了点力把她从花圃上带下来,说话的样子就像之前一样。
好像上个礼拜的事只是一次酒疯,这一整个礼拜的冷落都没有发生似的。
她多希望真的把这些事情当作酒疯,可是她就是做不到,从以前就是这样,一挨骂或是争执过後,即使最後讲开了,她还是会感到尴尬,所以她讨厌生气,讨厌吵架。
对她来说,重修不可能旧好,破镜不可能重圆。
可是傅于言已经第二次让她觉得,争吵这种事是可以不去在意的,只要愿意,间隙就可以消失,不知道为什麽,对如此可靠的他,梁弦安感到感谢,可却也不安。
她好像开始渴望被爱了,从前总是要求自己洒脱,强迫自己不要太奢求,将近二十多年要三十年的那样容易满足的心态,好像快要崩塌了。
她没法分辨这是好是坏。
好不容易接上了梁弦安,傅于言没有要她上车,相反的,领着她到了离这里不远的百货公司,位於二楼的美式餐厅。
他快速的向服务生点了餐,回过头盯着对面从刚才就一直在恍神的女孩轻笑道,「你的脑子老转着,转什麽呢?」语气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宠溺。
「啊,没有,」面对他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梁弦安才觉得尴尬,「我就是觉得有点陌生。」毕竟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这样吃饭了。
「那是因为你都没有来诊所找我吃饭,」也变得有些别扭,「今天一定要找你,是因为我有话想跟你说。」
梁弦安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眼前的画面和刚才她在花圃上所想像的画面不谋而合,还有那句他即将会说出来的话。
一着急先他一步开了口,「我不想分手。」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音量,引起了四周几桌客人和几个服务生的注意。
傅于言完全不懂她到底是怎麽想到这的?轻轻的朝身边几双眼睛点点头,才看回对面压低了声音,「我没有要跟你分手。」
「啊,是喔?」那还好。
「……」那不是当然的事吗?「我只是想跟你说抱歉,我那时候对你耍流氓了。」
就是想着在电话里道歉很没有诚意,也不敢贸然的跑去她家,而她又像刻意不来找他一样,所以这句对不起迟了一个多礼拜。
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那样的酒量明明不足以让他喝醉,可情绪却莫名的难以控制,才会对她所说的话感到烦躁进而失控,或许他确实是醉了,或许他受不了了。
可不管是哪个原因,他当天一到车上,就後悔得想死,怎麽能这样就耍流氓呢?还讲出那麽难听讽刺的话,摆明对梁弦安就会是很大的伤害。
他一直都没有外表看起来那麽成熟,甚至,还有些毛毛躁躁,只要有一些让他心气不顺的小事,他就能气上一整天,导致他太习惯随便发脾气,再加上酒精的催化,让他一时没注意到自己是面对梁弦安。
总之说再多也无益,现在的他除了愧疚还是愧疚,对每天通电话却说不出口的自己感到羞耻,今天一看见她又要出差的事,再加上他的工作,发现自己不能再这麽拖下去,所以才赶紧找她见面。
结果呢?好端端的,为什麽以为他要跟她分手呢?难不成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觉得是自己错了吗?
「喔,喝醉了嘛,」她一脸好像很能理解的挥了挥手,语气轻松,「至少你没有真的做啊。」她只要确定傅于言没有在生气就放心了。
「嗯,」不知道对於这样的反应,他到底是该哭抑或笑,「你可不可以不要帮我找藉口?」
「啊?」对於他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她没有搞懂。
「你可以说,说你讨厌这样,」他不耐烦的抓抓头,「说你生气了,我不应该这样对你。」
「说一起工作的导演很烦,不是你的错却怪在你身上,你很受不了,为什麽不这麽说?」
梁弦安现在是彻底搞不懂傅于言的情绪了,虽然他看起来很冷静,可是说话却不像平常一样,反而冷冰冰的,还有点像上次他喝醉时候的样子,让她莫名不安。
「我为什麽要这麽说?」不清楚他的意思,先是照心里想的回,「如果我能忍下来,就不用把事情搞得很糟了吧?」
「又是这句!」他只要一听到这句话火就不自觉的冒上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别人真的有这麽重要吗?」
面对那些他觉得不合理的举动,每次从梁弦安嘴里听到的常常是「忍下来啊」、「我可以就做」等,他受不了梁弦安处处委屈自己,处处让着别人的举动,所以才生气的,可她完全都不懂,还总是说这种激怒他的话。
要他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女朋友处处受委屈,还这里容忍那里容忍的,他真的很气馁。
「别人,是很重要啊……」梁弦安没敢大声的回他,只是小小声的低着头念了一句,「你不懂的。」
可是傅于言却听见了前一句,「那你自己重要吗?我们之间重要吗?你想过吗?」
梁弦安的两只手放在大腿上不断搓揉着,却迟迟没有开口。
他不懂,她这样就是为了自己才会这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