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热腾腾的蔬菜粥来到春蕊房前,苏映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後退几步,又让娘亲往前推。
「娘,爹说春蕊拖不过晚上,如今天已经亮了,要是她死在我们面前怎办?女儿一辈子没看过死人,我好害怕。」
「娘不也陪你看着?不管是报应还是厉鬼都让娘来受!娘就只有你这麽一个女儿,苏家所有将来都是你的,轮不到你爹身边那两个小妾。没娘的允许她们哪敢怀孕!你爹还以为她们体质虚怀不上孩子,每隔一阵子就让厨房炖补,补来补去却不见成效,最後还以为自己出了问题,偷偷上药房配药!」苏夫人掩嘴,见女儿神情尴尬,於是轻咳一声「明年你就十八,男女之间的事多少要懂一点,以免新婚之夜~」
「娘!说这做啥?我们可是要面对春蕊~」
「你以为眼下讲这些不正经?」苏夫人摇头「我跟你爹商量过了,等这事顺利告一段落,我们就要送你回范阳,娘会托那边的亲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女大当嫁,娘原本指望苏家几代的功勳能让皇上给你配个王爷,但命运这麽来,我们只能正面迎击。范阳那不乏贵族,就算比不上皇室但安逸度日不成问题,说什麽也不能让你的幸福葬送在冬怀王府。」
「这一切来的突然,女儿真不知如何应付了。从小您和爹宠的紧,什麽都无需烦恼......如今说要去范阳......又要成亲......女儿真的好害怕......」映溪端盘的手微微颤抖「我还没想过离开您和爹独自生活,也没想过嫁人......」
「傻孩子,也不是说嫁就嫁。范阳那边的亲戚都是你小时候看过,相处一阵子就熟了。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你乖乖忍耐一两年等我和你爹。娘刚嫁来苏家也不懂舞刀射箭,硬着头皮上场没怕过。那时你祖父可严格了,若非你爹弃武从商,你肯定被当男孩训练,将来替国家卖命!」见女儿仍有些胆怯,苏夫人轻拍她的背「既然要继续演这出戏,心狠一点也就过去了。」
苏映溪吐了口长气。娘的分析也有道理。她虽然是名门之後,但爹不愿习武,商人和将军的地位还是有差别,皇上怎会将她配给王爷?她只配给王妃诵经,不够资格当王妃。
她记得几个叔伯的女儿,跟她差不多年纪,早早就嫁进了某王爷府,晋身贵胄。
堂堂定安将军的孙女居然被送去诵经,传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映溪背一挺,稍调情绪,轻轻推门入内。放下托盘,她壮起胆子挨进床边,突然定住不动。
「怎麽样?」苏夫人见女儿动也不动,啧了声来到床边。
「唉呦,阿弥陀佛。」
春蕊的眼睁着,一颗泪珠就凝在眼头凹陷处,表情说不上是怨恨、委屈、不甘,反而像魂魄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这副打从出生就不受重视,长期跪在街边乞讨,泡过静夜湖水,伤痕累累,浮肿的有点可怕,任人糟蹋的年轻躯壳,回归太虚。
那颗泪珠像在说,她是不得已的。
春蕊的生命,来的时候不受期待,去的时候无人知晓,只有那一颗泪。
「娘来处理,你去淡菊那边。」拉过女儿,苏夫人顺势阖上春蕊的眼,又念了几句阿弥佗佛。
苏映溪失神的捧起拖盘,才踏出门槛就被裙摆绊了一下,差点摔了苦心熬的粥。她紧握托盘,咬着唇叮嘱自己不能昏倒,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