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兵之极,至於无形。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必以全争於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胜兵先胜而後战,败兵先战而後求胜。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卷着兵书默默看着,不发一语已过两个时辰,只是不知为何他竟越看越觉得烦闷,向来可以冷静思考兵法战术的心逐渐波动。
深深呼吸吐纳,胸口那股闷气仍旧存在,索性放下书喝起茶来,才喝了一口就被茶水给呛了,转眼他将那盅茶杯盘组给摔得粉碎。
听见瓷器摔破的声响,外头候着的人不敢怠慢,只见一名斯文俊秀的年轻男子立即推门而入。
「王爷息怒。」微低着头,半躬着身子,张依文态度恭敬。
多尔衮没搭理他,迳自又拿起兵书看着,瞧张依文仍维持着原样,淡淡说了句:「起身吧!」
「谢王爷。」张依文手脚俐落地检起碎片,之後安静退到一旁站着。
一切又回归到之前的模样,整间书房安静无声,这一向是他读书习字的习惯,怎麽今儿个就是不对劲。
过一会儿,兵书二度被搁下,多尔衮的心情还是没有好转,眼尾瞥见小茶几上摆放的膳点,思绪一下子就被转开了。
「王爷,这点心煞是好吃,要不……你也试试?」她将小茶点递至他面前,俏脸上满是期待。
「不吃。」多尔衮眼皮掀也没掀,一口回拒,继续看书。
或许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汪佳韵没这麽容易放弃,竟大胆地摇着他的手臂,硬是要他吃。
多尔衮脸一沉,喝斥的话一到嘴边,就让她的笑给弄混了。不过是样茶点罢了,有需要这般开心?
拗不过她,多尔衮就着她的手吃掉,然後在她殷殷期盼的眼神下,吐出简短二字。「过甜。」随即喝茶去掉嘴里的甜腻。
「吃甜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你就是吃得少才会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真是糟蹋了如此俊帅的脸庞,她看了都觉得可惜。
瞧瞧她这样直冲冲的性子,对他都胆敢这样说话,也不怕得了顿打……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从一开始的不悦逐渐转为无奈了。
这ㄚ头是怎样也教不会那些繁琐礼数的,就由她去吧!反正身边多的是唯唯诺诺、再三琢磨行事的人,有这样一个说真话的人陪伴也不无好处,至少他完全不用费心思去猜她的话有几分真假。
「王爷,是不是有事吩咐?」依文见多尔衮不发一语像是在沉思些什麽,心里明白一定有事。
被人发现心事,多尔衮脸上出现难得的尴尬,轻咳两声当作掩饰,尔後冷声道:「现在都什麽时辰了?人呢?」
闹腾个把月,如今原本的安静反倒让他觉得不习惯了。
这话说得掐头去尾的,也难怪依文一时之间弄不清楚,约估着几分钟过去了,一个人影跃入他的脑海,突地脑袋清醒了。
「属下这就去请。」依文领命退了出去。
又静默了,多尔衮知道自己眼下兵书是读不了,乾脆笔砚纸墨一摆,写起字了,倏地,整间书房只剩下毛笔落在宣纸上沙沙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遣了人去问,胸闷的感觉减轻,多尔衮这时写起字来反而神情专注、模样认真。
悬肘书写,重压容易累,控制力也弱,写字时容易抖动,写出来的字也死气沉沉。多尔衮知这点忌讳,微力一施,不但控制力道恰好,写出来的字有如行云流水般俐落流畅。
叩响三声,敲门声响起。
「进来。」多尔衮手中的笔未曾停下,转眼间一首诗词已经写了过半。
「禀王爷,福晋身子微恙,说今儿个不过来了。」
总是在他看书练字时弄出一大堆声响的ㄚ头是那样精力充沛,好端端地怎麽说病就病?「什麽病?找大夫看了没有?」
「回王爷,依文并未直接见到福晋,不得而知福晋如今的情况,只是喜儿告知大夫昨日已经诊治过了,并且开了方子,说虽无大碍但仍须多休养几日。」
多尔衮点了点头,暗想或许是感染了风寒之类的小病,就不放在心上。
只见依文犹豫了半响,仍是决定将自己所见全数告知。
「王爷……还有一事尚未禀报,这或许是属下多心,但仔细思索确实觉得有怪异之处。」
敛了敛心神,多尔衮状似无意地搭了句:「有话直说。」依文向来细心敏锐,让他觉得有异肯定是有什麽问题。
「属下虽一直候在福晋房门外,但是当喜儿开门出来回话的一刹那,属下看见里头桌上摆着药箱,那箱盖是正开着的,旁边还摆了几种外伤在用的药瓶。」习武之人难免伤痕累累,更何况他还是睿亲王的护卫,哪些药粉是外伤用的他一瞥便知个七八成。
外伤?没由来地顿了下,过多的墨汁在宣纸上很快晕开了,连带着糊了几个字。「你没看错?」多尔衮的嗓音不自觉低了几分。
「属下以性命担保,千真万确。」
她可是他的嫡福晋,府里竟然有人胆敢伤她?
想到她素来带着弯弯笑意的眼眸浮现了泪雾,一股发自内心的不悦涌了上来,多尔衮本就冷淡的脸瞬间罩上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