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依约将馒头送来,女人邀他入内,备了薄酒小菜款待他。
他不欲生事,只道东西送到,便要走了。
女人巧笑倩兮,回他:「你是神,还怕我不成?」
怕倒是不怕,他知道她是什麽,他没有她要的东西,她便奈何不了他,就像食梦之魔,只食梦,你若无梦,他便无物可食。
女人亲斟水酒,对他说了关於她的故事。
她叫惜春,自幼家贫,被卖入娼门,从此过着倚门卖笑、送往迎来的日子。
她是青楼红牌,生得貌美,懂一些伺候的手腕,得到的赏钱也多。
可她并不想如此耗尽她的一生,将她如花般的青春葬送在青楼,於是自个儿攒着钱,攒够了便为自己赎身,也许做个小生意,找个殷实的男人,好好过下半辈子。
就在这时,她遇到了一个男人,男人是茶商,做着小小的茶叶生意,与友人上青楼来谈买卖,却连姑娘们的手也不敢摸。
她瞧着他老实,对他有了好感。
他後来又来了几次,点了她的牌,却什麽也不干,就坐着与她谈谈心,喝喝茶。
她知道男人对她有好感,她也喜欢他,於是主动问他:「我若赎身,你愿娶我为妻吗?」
男人欢天喜地应了,发誓必定一生待她好。
於是她便用攒来的钱为自己赎身,与男人回老家成亲了。
婚後,她恪守妇道,孝敬公婆,夫妻和睦,倒也过了几年的和满日子。
可後来,丈夫的生意愈做愈差,她花尽了私蓄,还是没有办法帮他。
那时有个大茶商,看上她貌美,总在上门谈生意时调戏於她,以往她都忍着,就在丈夫生意周转不来时,所有小商贩都不敢跟他做生意,只有大茶商愿意伸出援手,条件是——条件是要她陪他一宿。
她为了丈夫,含泪忍辱地允了。
未料,那日之事却碰巧被邻人撞见,传得满城风雨。
那一日,厅堂之上,公婆的羞辱言犹在耳——
宁可娶婊为妻,也不可娶妻做婊,娼妇就是娼妇,人尽可夫,不安於室,败尽我家门风!
她有口难言,悲愤之下,一头撞上厅柱,血溅当场,以表寸心。
只是最後,丈夫依然禁不住亲朋邻里的议论与侧目,休了妻。
「然後呢?」等不到下文,岁华接口一问。既然故事都听了个头,那便听到底吧。
「哪有什麽然後,休了妻,自然便是大路朝天,各走各路了。」
可岁华知道,这故事没完。
男人怎麽死的?跟着她意欲何为?这当中必然尚有一段内情。
「你可知,他还在。」
惜春执壶的纤手一滞。「在哪?」
「你身後。他始终没离开过你。」
「是麽?是麽……」惜春神色一阵恍惚,喃喃道:「他还在……他日日都在看着我……」她忽而笑了,笑得极艳、极媚,移身挨着他又坐近了些,殷勤劝酒,那妖娆身段,仿尽青楼作态,放浪轻佻,风情尽显。
「你这又是何必?」她曾因婆婆一句「无耻娼妓」而羞愤自戕,以明心志,如今自作践又是为何?
岁华心中并无杂思,甚至无须刻意闪躲,端坐如松,目光越过她,望向身後那男魂。「他在看。」
「让他看,就让他看……」
岁华偏首,迎上她三分讽意、七分恨意的眸。
「这不就是他要的吗?」她就要他看着,看她与每一个过往男人调笑快活。
岁华一时受她情绪震荡,被拉进属於她的记忆漩涡,脑海里许许多多的画面与声音涌现交错——
「惜春,我没法子了,求你帮帮我——」男人跪在她面前,哀哀恳求。
她没有办法拒绝。
反正,她原就是娼妓,多陪一个男人,少陪一个男人,又有什麽差别呢?她凄凄然笑,自我安慰地想着。
「对不起、对不起……惜春,我太对不住你了……」男人趴在她榻前,哭得语不成声。
额上的伤口剧烈作疼,可她不怪他当时没有出面护她,勇於承担一切。
她始终记得,他不曾嫌弃她青楼出身,愿意娶她,给她正妻名分,婚後,对她也是多有疼惜。
结发夫妻,恩爱之情,她永铭於心。
「惜春,我挨不住了,那些人的眼神,那些人的议论,我没法出门……」
也对,丈夫做生意,要顾脸面的,有个被人睡了的妻子,人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笑话他,他如何能抬头挺胸做人。
「咱们离缘,可这是做做样子的,我这辈子永远不会辜负你。」
好,无妨,她可以下堂求去,不要名分,只要他能偶尔来看看她、陪陪她就好。
「惜春,那是旁人胡说的,你别信。」
可是,他确实来得少了。
最後,信他的下场,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他要娶别人了。
「她是个小家碧玉,清清白白的单纯人家,惜春你别闹,我还是会来看你的。」
小家碧玉,清清白白。
她不清白,不单纯,他终於说出来了。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麽可指望?继续欺骗自己,盼着他偶尔来看看她,眼睁睁由着他另娶新妇,夫妻恩爱?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是他亲口说永不辜负,是他亲口说永不离弃,他不能背信!
一刀、一刀剁下时,她没有片刻迟疑。
这样很好,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离开她了。
她痴痴地笑着,一口、一口将他吃进肚里。
她入了魔,吃掉她的男人。
岁华浑身震颤,想由那魔怔状态中抽离,却是身不由己。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名女子是为情癫狂,既是情魔,他并无人间情爱欲求,便不会受她影响。
「好香的味道啊……」惜春偎近他颈侧,着迷地嗅了嗅,於魔而言,最香的味道,莫过於猎食之物。
「你可曾想过,你是神,他是魔,真能如此安生度日吗?若是有朝一日,你二人立场有了冲突,你是选择护他?还是无愧於你的神只身分?」
就像她的丈夫,会因为她曾执壶卖笑,畏於人言而休离她。
「你能担保,你不变,他也不变吗?」
她等得起,丈夫却是变了心。
「所以啊,与其如此,还不如将他吞吃入腹,就不会伤心,不必害怕被辜负、被离弃了,你说是不是……」
不是!不是这样!
他的意志想反驳,神思却是浑浑噩噩,像有一根毫羽,撩搔着、拨弄着,他一身燥热,自心底深处,徐缓涌出阵阵无名的强烈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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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啊~~~看看扶桑怎麽当人老公的
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弦歌,快来保护你老公的贞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