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正进一步的发展,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们去逛夜市的时候起了童心,玩起射击游戏。
「吼…」她气鼓鼓的放下枪。「不公平嘛,你肯定玩过很多次了。」
「我发誓,我真的是第一次玩。」谁知道他是个天生神枪手。
眯着眼看着他苦笑的脸。
「再一次。」这已经是她第三局输给他了。
「你确定?」
看着她一脸「你瞧不起我?」的模样,他笑着举手投降。
「好,最後一局。」
「输的人请吃鸡排。」
「没问题。」他点头:「不过你身上带够现金吗?」
她忍不住笑了,粉拳搥了他一下。
「输赢还没定勒。」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他专注地瞄准气球时,掂起脚尖凑到他耳朵旁轻轻吹了一口气。
他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子弹马上打歪,还连续发射三、四枪。
看到这种成果,徐乐乐得意地弯腰大笑。
他嘴角扬起高深莫测的笑容,放下玩具枪,单手将她揽进怀里。
「你自找的。」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掌拖着她的後脑勺,低下头吻住她。
周围的人欢呼了起来,甚至在他们忘情深吻的时候一边敲桌一边叫好。原本躲在暗处的记者也冲了出来对他们拍照。
直到她终於喘不过气时,他才轻轻退开给她一点空间。无视於记者的嚣张,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其他摊贩走去。亲吻是情侣之间很正常的行为,他的行为这麽说着。因为从那之後,他再也不隐藏想吻她的慾望。
又是假日,他们相约出游。
时间到了,他穿着休闲上衣和牛仔裤,脚踩运动鞋出现在她家门口,一如往常。打开家门的瞬间,她忍不住靠在门板上,痴痴笑地看着他。
看着那张和夫君一样的脸庞,她几乎搞不清楚自己爱的人究竟是谁。可他的宠溺却叫她难以自拔。
「怎麽了吗?」他好笑的看着她的反应。
她大笑着覆上他伸出的手。
「快点离开这里,被我未婚夫发现我跟比他幼齿的男人出来玩,我的金龟婿就飞了。」
他大笑着帮她打开车门。
「奖赏你嘴巴甜,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
「秘密。」
「这麽神秘。」
他们沿着山路,经过茂密的山林,沿途的大树让她赞叹不已。她从来不知道台湾有这麽漂亮的地方。
跟着他们来到一栋相当隐密的会馆前。
下车後他朝她伸出手,她顺势让他牵着走。
「这麽特别的地方,是住家吗?」
他摇摇头。
「一个朋友经营的秘密博物馆。里头有所有他出去探险、考古所发现的古蹟和古董。内行的才知道要来这里找真迹,或买真品。」
走到博物馆里头,她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古董给惊艳到了。
「天行。」粗犷的男人留着大胡子,他朝两人打了个招呼。
好壮的男人,不过从他的声音和脸上的纹路猜测,他应该差不多四五十岁了。
也是,能搜集到这麽多古董,想必已经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在世界各地冒险了。
「嘿。」康天行朝男人挥挥手,牵着她往里头走去。
「我跟你介绍,这位是阿克,老朋友了。阿克,我未婚妻,乐乐。」
「久仰大名。」阿克笑着和她握手。
「这麽多的古蹟和古董,真的很令人佩服耶。」徐乐乐真心说道。
「有时候自己想想也觉得挺神的,也没有特别想要搜集多少东西,不过就是每次出去都带一点东西回来,不知不觉就这麽多。」阿克憨厚地笑着抓抓头。
「你可以四处走走看看。这边跟故宫博物院可不一样,可以看见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康天行说道。
「嗯,那我到处看看,你们聊。」
因为在山庄的记忆十分深刻,她虽然还没证据证明那些过去全是真的,但她对眼前的古董都十分有兴趣。她猜想要不是真的在那里生活过,她也不懂怎麽欣赏这些书法或画作。
博物馆并不像一般博物馆那样高大,约莫比一般住家高出一半的高度,但深度却相当长。
她不知道自己逛了多久,弯过多少门廊,走过几个小房间。蓦地,一个小房间里的木桌引起了她的注意。
方形的小房间里摆了几张大型放展示品的中国风长桌,唯有中间的圆桌与木椅是古蹟。所有展示范围都跟其他房间一样,被红龙给圈了起来。这样子的距离,显然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越走近木桌,她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她越过红龙,纤细的手指抚上木桌边缘,手指来回描绘着一个熟悉的轮廓。
她扶着额头,不确定自己是什麽样的心情,一个抬头,却被眼前的一切震慑住。
走到最近的一张展示桌,她伸出手,不住颤抖着手,拿起那幅画像。时间的摧残,画像中的人儿早已失去原色,但那眉宇间的神情与大抵的穿着依然看得出来。
古时候的人画人像不如现代人能画得如此精准,即便画中人物现在出现在眼前,现在的人恐怕也难以将两者视为同一人。可她…对画中人物的身份却再清楚不过。
「你在干什麽?」
突然的喝斥让徐乐乐吓了一大跳,画作落在桌上,她反射性地向後退,却被红龙给绊倒了。
「小心!」
喝止她的人来不及拉住她,见她「碰」的一声跌坐在地板,他赶紧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
「没…」徐乐乐摸着後脑勺,轻轻摇头。好险她双手扶得快,否则就不是轻轻碰撞而已。不过屁股跟右肩倒是蛮痛的。
「抱歉吓到你,不过这些红龙放在这边是有他的用意在的…你干什麽?」男人被她惊恐後退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徐乐乐听不见他说什麽,她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只能坐在地上不断利用双手和双脚让自己往後退。只要能够离「他」越远越好。
「你…」
「你不要过来!」徐乐乐惊呼,她左右张望,却找不到什麽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
男人从疑惑的神情,变为些许的讶异,再慢慢转为沈重的表情。
「我不会靠近你,也不会伤害你的。你不需要害怕。」
恐惧袭上她的全身,豆大的泪珠自她脸上滑落。
她怎麽可能不怕?就是他,害得她和展逸有所误解,害得她在有身孕的时候却没有丈夫陪伴她度过身心俱疲的日子;就是他,一剑穿过了她的胸口,结束了她的幸福…
「你…你是…」她想镇定地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着惊慌。
「我不知道你是谁。」男人皱眉说着:「无论我曾经做过什麽,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好吗?我不会,也没有理由伤害你。」
「你…」徐乐乐听进他的话,再次张望着周遭,以及他和自己身上的服装,慢慢恢复了神智。
这不是云冰山庄,这儿有腾祥阁的木桌、有展逸给她画的画作、他们生活用的许多文房四宝和熟悉却残破的服饰…但,这只是被挖出来的古蹟。
徐乐乐勉强让自己站起身来,男人想靠近协助她,却被她阻止。
「不要过来。」她迅速擦去脸上的眼泪。
如果他不是「他」,为什麽说得好像知道「他」对她做了什麽一样?
「乐乐!」康天行和阿克这才跑了进来,显然两人方才已经在许多地方找寻着她。
听见她惊叫的声音,他马上冲了过来,无奈这里太多岔路和展示间,让他一度心急不已。
「发生什麽事了?」康天行紧张的查看她。
「没什麽…」她虚弱地摇摇头:「刚刚有一只虫,我太注意在看真迹,被吓了一跳,自己摔了一跤而已。」
「没事吧?有摔伤吗?」他抚过她有些红肿的眼皮。「很痛吗?」
「不会,我没事。」
「还是我先送你回去?」
「真的没事。」她给了他一抹安心的笑。「待会休息一下就好,不碍事。」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吗?」
见她点头,康天行这才放心吐了口气,这才发现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阿绝,你怎麽在这里?我以为你出门了。」阿克对着男人说道。
「天行,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上官绝。」
「乐乐?」还没打招呼,康天行先被怀里的乐乐给拉走注意力。因为她抓着他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接着非常用力的紧抓着他不放。
「我…」徐乐乐抓着头,觉得头痛不已。
上官绝走火入魔的白发模样与现在一头黑色短发、健康肤色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她觉得头好晕,究竟什麽才是真的?
她轻推开康天行,神智恍惚着走了出去,康天行想拉住她,却发现她越走越快,最後竟然跑了出去。
「乐乐!」他追了出去。
阿克正要跟着跑出去,却被上官绝拉住。
「阿绝,怎麽了?」
「那个男人,叫什麽名字?」
「我的朋友?康天行啊,你觉得他眼熟是吗?他是康逸集团的总裁,你可能是在报纸或网路上看过他的照片…」
他神色凝重看着康天行消失的方向。
他就是他要找的人。那个他必须用命偿还所有的人。上官绝握紧拳头,激动的红了眼眶。
康天行…那一世欠你的,我会用尽一切为我所做的付出代价。
徐乐乐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她只知道过往的一切,好像有人在她脑海里装了一台放映机,不断地播放每一幕。
为什麽?为什麽他会在这里?如果他在这儿,她也回来了,会不会展逸也可能在这里?不…不对,回不去了,她再也回不去了。家里的桌子仍在,人…却早已不在。
康天行站在她身後,不知她痛哭的理由是什麽。像是从内心深处要把所有苦痛给哭出来一样,她的哭声叫他肝肠寸断…哀伤不已;她的哭声,让他想起了梦里的那个女人。这两份痛楚,竟如此相似。
「乐乐。」康天行伸手抱住她,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他默默发誓,绝对不再让她一个人哭,可以的话,他绝对不会再让她这麽伤心。
那日过後,他们再也不曾提起这件事,谁也不曾在提议回到那个地方。
他们依旧如过往那样交往、约会。只是他能感觉得出来,她的心里有一个故事,一个她无法向人诉说的故事。
他要自己耐心等,他相信有一天他会知道,她心里的结究竟是什麽。
眼见婚期一天一天接近,再过不到两周他们就要举行婚礼了。
「他们的牛肉还不错。乐乐,你吃牛吗?」柳如意一边翻着菜单一边问道。发现没有声音回应,她抬起头来看向好友。
「乐乐?」她挥挥手,徐乐乐才回神过来。
「又神游太虚了。」柳如意不禁摇摇头,放下菜单。
「抱歉。」
「说吧,到底什麽事情?」
「没什…」
「你别跟我说没什麽,这些日子你经常一个人发呆,好像又回到了前阵子那样…」柳如意蹙眉说着。她以为跟康天行恋爱後就「治好了」徐乐乐,没想到最近她却越来越容易看着远方,好像沈思着什麽一样。她非常不喜欢看她这样,好像她随时预备去很遥远的地方一样。
「还是,你很犹豫要不要嫁给康天行?」柳如意放低声音问道。免得被附近埋伏的记者听见。
「…这倒不是。」
徐乐乐放下菜单,不知道第几次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柳如意真相。回来现代也快一年了,她知道柳如意的为人是可以相信的,但对於她会不会把自己当持神经病看待…她还真没把握。
「乐乐。」柳如意轻轻握住她的手,像是给予她支持一样。「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有什麽烦恼,我们一起分担,好吗?」
徐乐乐感激地拍拍她的手,犹豫了好一下子才支支吾吾的开口。
「如果…我要跟你说一件没有人会相信、听起来就像是我发疯了的事情,你愿意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吗?」
柳如意盯着她,数秒後才缓缓点头。
「好。」
徐乐乐咬着唇,想了一下才缓缓将所有事情道尽。
她们从日正当中,聊到太阳西下,月亮升起,满天星斗。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疯了,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但,我真的遇到了那个杀死我的人。」
柳如意瞪大眼睛。
「你遇见他了?意思是…他也『穿越』过来了吗?」
「不,应该不是。我也不确定。他的名字没有变,样貌也没有变,但他整个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她将上官绝那日在博物馆对她说的话告诉柳如意。
「听起来,好像他知道一些什麽。」
「你也这麽觉得吗?」
「也许,你可以回去问他?」
「我不敢。」徐乐乐大力地摇头。「就算已经不是在那个时代,我还是非常害怕他。毕竟…他是杀了我的人。」她紧握的拳头不断用拇指指尖来回摩擦着食指,说明她的焦虑与恐惧。
「我陪你。」柳如意坚定地说道。
「如意,你不会觉得我疯了吗?」
柳如意愣了一下,轻轻摇头。
「其实,听完你说的,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柳如意喝了一口咖啡才继续说道:「这几年,爷爷经常告诉我们一段故事。我一直觉得是爷爷武侠剧看多了,没想到你告诉我的这些,和爷爷说的会如此相像。」
「什麽故事?」徐乐乐忍不住追问。
「你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有成人之美的女主人吗?」
徐乐乐点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猜,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柳如意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吓人的话。
两人静默相视数秒,在气氛凝重到一个极点时,同时笑了出来。
「是呀,那就是我,这有什麽吗?」徐乐乐轻松的说。
「对嘛,又不是天要塌下来了,哈哈哈。」
「不过就是我穿越到过去然後再回来,结果我的贴身丫鬟是你的祖先嘛!」
「对啊,哈哈。只是我的祖先就是你老公的乾弟弟而已嘛。」
「对,哈哈…」
理解自己说的话有多荒唐,两人又乾笑了起来。
「那,你真的不回去问清楚吗?」柳如意打破尴尬问道。
「你说上官绝?」
「嗯。」
徐乐乐没办法决定要不要回去找他。
但即便她再犹豫,命运的齿轮也由不得她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