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云冰山庄上上下下近百人把酒言欢、对月高歌,就连一向冷冰冰的庄主,脸上也仅有柔情似水的爱意。酒汤下肚後的司马映雪,更是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对众人的喜爱以及对丈夫的深情。
不过一杯杯感谢致辞,还是让她不小心就倒在于展逸的怀里睡去了。当晚,她又以为自己做了个「酒後乱性」的梦。
这样幸福的日子,只要再忍受几天的孤独,就可以与他携手共度余生了。为了他俩,即便是几个月的孤独,她也会撑下去。
司马映雪单纯地如此想着。
孰料,命运的崎岖就像赶着要追上她每一次呼吸一般,又要掀起暗潮汹涌的後续。
本以为她有一整天的时间与丈夫恩爱,没想到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司马映雪看着于展逸难得在另一个女人面前露出「不那麽冰块」的脸,他甚至主动关心着对方的生活。
哼,义妹?现在她终於懂了,为甚麽那些学长称她为「乾妹妹」的时候,她会被那麽多学姊围剿了。真是活该,活该呀!这种酸到不行的感觉,让她真的好想一把推开那个看来气质非凡又高尚的仙女。
古莫愁?我还goodmorning勒!
没想到爱上一个男人,可以让凡事以和为贵、从来没有和别人吵过架的她变成一个小眼睛小鼻子的妒妇。
「映雪妹妹美若天仙,大哥的眼光果然独到,也只有这样一个脱俗的美女才配得上大哥呀!」古莫愁脸上带着温柔无害的笑容,内心却恨不得将她碎屍万段。
多年前在山上迷了路,让她遇见于展逸。即便她早已嫁人,她从未爱过那个男人。一颗心是因为遇见了他才懂得什麽是爱,什麽是思念。
初次见面,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她有双和他妹妹一样的双眼,後来,他认了她做义妹,对她总有与别人不同的态度。她从未视他为兄长,总以为日子久了,自己的美色一定可以诱惑他,等到那个男人病死了,他就能张开双手无後顾之忧的拥有她。
谁知道,他竟向这个女人提亲?
「只可惜…先夫已去…」她假装哀伤地拭去眼角的泪:「我竟未曾能替他留下半个孩子…好不容易怀有身孕,却因不眠不休地照顾先夫而小产…而今连做母亲的愿望,此生都无法达成…」
不善言辞的于展逸自然没说什麽,只能沈默地听着她诉苦。
「夫家责怪我未能尽善妻子的责任,竟然…竟然私下商量着要叫我离开…」
「荒唐。」于展逸皱眉一训。
司马映雪心中突然一阵慌张,他…也会为了她而动怒吗?
「大哥,我该如何是好?…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呀…」
虚伪、讨厌的女人,有种把你的手帕摊开呀!看你擦多久的眼泪,也不见手帕有什麽痕迹!
「让下人清出一间房间。」于展逸迅速下了决定。
什麽?!
古莫愁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好在手帕遮住了;司马映雪则瞪大着眼睛看向他,又在他转过头来时低下头去。
如果让他看见了她这个模样,他肯定会觉得她很小心眼、很小气吧?
她是怎麽了?好差劲、好自私。
「映雪。」
「嗯?」
「恰好,这几日有莫愁与你作伴,嗯?」于展逸温柔地握着她的手,像是放心把她交给古莫愁一般。
她才不需要别的女人来陪她,她只要他呀。就算他不在,她也有双儿、张嫂、言伯伯,还有其他好多好多人陪她。这样一个烂藉口,她能不能不接受?
「呃…好。」一届弱女子在丈夫柔情溢满的眼神之下,未战先败。
「这…不好吧。我一个外人突然住进山庄,别说下人,映雪妹妹肯定也是十分不习惯的。」
「…」话都给你说尽,连大小行李包袱都带着了,说没这意图鬼相信啊?还有,谁是你妹妹?我是你哥的老婆,叫大嫂不会吗?没礼貌!
「映雪不是这般小气的人,与她相处两天你便明了。」简单俩句话,表达了他对她的了解与信任。
对呀,她才是女主人,是他放心把妹妹交给老婆顾才是。哼哼,这样还差不多!
「嗯!展逸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安心留下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啊啊啊,没想到当初学姊挽着学长的手对她说的话,原以为充满着姐爱的关怀,竟是这般咬牙切齿的心情!
于展逸爱怜地摸摸她的头,那淡淡的笑就足以表现他的「满意」了。
男人哪,对於女人之间无声的较劲还真是丝毫未察。
「那…妹妹就叨扰了。大哥,你的恩情,我此生难忘…」古莫愁起身就要下跪,于展逸赶紧放开司马映雪的手,将她扶起身来。
「身子虚,坐着便是。」
此刻司马映雪内心充满了自我争执的小剧场。
徐乐乐,你居然变成了这麽一个狡猾、奸诈、小心眼、妄想症又虚伪的女人?就算你爱他,也不能这样子只想着要独占他嘛!你这样跟那些只看表面就妄下定论的学姊有啥两样?
不是,可是她那个样子就真的看起来很不正常,而且她看着展逸的眼神就像看着情夫的眼神一样,好像随时都想对我的展逸「这样」、「那样」,不行,我不能接受。
你怎麽知道看着情夫的眼神是什麽?你有哥哥吗?没有嘛!少在那边胡乱猜测!你以前不是也接受那些「乾哥哥」很多帮助吗?怎麽现在轮到你就这般小气?
对,一定是你太小心眼了!
最後善良的司马映雪,还是将错往身上拦,甚至因此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再如此没度量。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对那些「乾哥哥」,可从未有这样矫情的态度。
那天,她和展逸就陪着古莫愁认识云冰山庄,「导览」结束後,就带她到已经整理好的屋子内,又坐着闲聊了几句,傍晚时分再留下陪着她用晚膳,于展逸才以让古莫愁休息为由,牵着妻子回房。两人自然没发现,临走前,背後有双愤怒、嫉妒到好似可以烧穿钢铁的眼神瞪着司马映雪。
「怎麽了?」一进房门,于展逸便拉着她的手,轻轻将她拉近。
自中午开始,她就很安静,不像平常对凡事好奇的她,好像,她对於「新朋友」是意兴阑珊。
「唔…没事,边走边聊了一天,有点累而已。」她将心虚的脸藏到他怀里。
轻叹。
唔,被发现了吗?
「她于我来说,只是如亲妹妹一样。」
怀里的人儿沈默了好半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是让他放心的微笑。
「我知道,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明天就不在了,我们不要聊别人了好不好?」她不要他像那些学长一样好声解释,也不想自己又变成那个小气的女人。
他轻轻点头。
事实上,她不打算跟他聊天了。
这是成亲以来头一次,她主动掂起脚亲吻他,主动点起他的慾火。
她什麽都不想说,只想在分别的最後一刻,深切的感受彼此的体温,让他知道她对他的爱与渴望并不只是一点点。
这样的反应也让于展逸明白,小妻子对於他,真的是在乎的不得了。
对,他懂,因为他也吃过无谓的醋,而且对象还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好兄弟。
因此,他更热情地回应她;她疯狂地向他索求,贪心地拥着他壮阔的肩膀,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他;他在她身上留下无数个吻痕,满足她每一个娇喘下的欲望。
每一次激情过後,他都眷恋地在她唇上、身上慢慢地点缀着柔情细吻;每一次他的炙热冲击着她,她白嫩的双腿就更加兴奋地夹紧他。
最後一次两人一起抵达巅峰时,他的呼唤让她彷佛置身于天堂之间,心却狠狠地被扯了下来。
「雪儿…我…爱你。」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
那只是个名字而已,他爱上的人,是徐乐乐,不是司马映雪。她不断这麽告诉着自己,直到在他怀里睡去。
「…展逸…」
清晨,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并轻轻落下一吻。
「等我。」用着仅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他看着她的睡脸说道,转眼间便消失在一阵风里。
司马映雪在一阵寒冷中清醒。她知道自己感受到了他的离去,但却不愿睁开眼,就怕会更加不舍。来到这里,她首次觉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空虚感。
空空的、闷闷的,是令人慌张的、迷茫的。
不过,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作风。因此她还是让双儿伺候自己更衣,早早地起身用早膳,然後在庭院里看了一上午的诗选,便带着双儿到处走走,一如往常他去「上班」的时候一样,她就会自己打发时间。不过,这一次好像还有什麽…
「对不起、对不起…莫愁姑娘,小的这就立刻帮您换。」
丫鬟碧玉拿着茶壶慌慌张张地从凤云阁中碎步跑出来,一不注意便撞到了司马映雪,两人双双倒地。
「哎呀!」
「啊!…对不起,夫、夫人对不起,小的知错了,请夫人高抬贵手、饶了奴婢一次,奴婢以後不敢了…」跪着低头一面道歉,越说越害怕,碧玉竟哭了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别紧张,我不是妖魔鬼怪,没事没事,你没受伤吧?」司马映雪和双儿一人一边将她搀扶起来,碧玉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怯懦地不敢看向她。
是怎样的环境可以造就一个女孩变得如此胆小怕事?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奴婢贱名碧玉…」
「碧玉,你别怕,冷静点儿,雪姐姐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双儿弯下腰,看着碧玉怯生生的双眼说道,脸上带着安抚地笑容。好一会儿碧玉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映雪。
好清美的人儿!碧玉心中不免赞叹。彷佛天使一样!
「碧玉,是吧?」司马映雪笑笑地问着,碧玉快速地点点头。
「首先我要跟你说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碧玉听了,脸色又是一惨白,不过司马映雪接着说的话,却让她心头一热。
「天底下,谁不是人生父母养?人在世上尚且无轻重之分,人的名字岂有贵贱之分?以後不许你再这样说了。」
「是…」
「还有啊,」她食指轻点碧玉的额头,让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映雪:「我不会吃了你,庄里除了柳橙汁和年纪稍长的长者没有人喊我做夫人的,你看起来应该不过十七吧?」
「碧玉、碧玉今年十六。」柳橙汁?柳橙汁是什麽?人名吗?
「那就对了,以後你就唤我作雪姐姐,知道吗?」
「是。」
「还有,我不是阎罗王,我也不会动不动就挑断人手脚筋还是把你剁了拿去喂猪喂狗,顶多呢,就是罚你抄抄书修身养性,所以别老这麽恐惧我的样子,好吗?来来,抬头挺胸,长这麽可爱又没做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情,眼睛老盯着地板做啥?」司马映雪又是拉着她的肩膀,又是推她的腰椎,才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站着。
「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那麽慌慌张张的是怎麽了?」司马映雪瞄了眼她手上的茶壶。
「莫、莫愁姑娘…要喝上等的茶叶。」
司马映雪和双儿对看一眼。
「上等的茶叶?」她莞尔一笑:「那麽,你准备去哪儿找这上等的茶叶?」
「我、我不知道…」估计是又会慌张地到处问人吧,可见是个入庄不久的丫鬟。
「碧玉,云冰山庄没有什麽上等的茶叶,这儿,不分男女老少,大伙儿喝的吃的都『一样』是使用『上等』的食材与茶叶。」
「可、可莫愁姑娘说…」碧玉面有难色地不敢说话,她想起入庄前柳公子千叮万嘱,绝对不可以在主子背後说三道四,一旦违抗这个规矩,任何人都救不了她。
「好啦,不然这样,双儿,你带着碧玉去装壶新的热茶过来,稍微让她了解庄里的规矩和惯例。我陪莫愁姑娘聊聊天,不然她一个人也闲的无聊。」
「是。碧玉,走吧。你别怕,雪姐姐人真的很好很好的,人又漂亮又善良…」
「应双儿,别老说些好听话讨好我,巧言令色没加薪俸的!」
双儿掩嘴笑着拉着碧玉继续向前走,司马映雪才转过身,看着「凤云阁」三个字,微微吐了一口气,才往里头走进去。
才刚到门口,又与拿着托盘出来的张嫂遇上。
「夫人…早。」
「不早啦,张嫂,都中午了!」她看了看托盘上完好的菜肴,纳闷地看向张嫂闪躲的眼神。
「呃…她们这些丫头,真是越发懒散了,让她们做顿饭,这没加到盐巴那又少一味儿,我赶紧叫他们重做一份,顺便骂骂他们…」张嫂脸上的表情牵强的很,眼神偷偷瞥了里头一眼,便向她点点头後离开了。
唔,可见古莫愁以往少奶奶的日子过得是太高档了,这里恐怕让她很难适应。
「咦,映雪妹妹,怎麽有空过来?」古莫愁看见她,脸上立刻堆上虚假的笑容,动作轻柔地拉着她坐下。
「莫愁姑娘,不好意思,家里养的人口多,大夥儿整天忙进忙出有太多活儿要做,除非我亲自下厨,不然我和展逸索性都和大家一起粗茶淡饭就解决了,时间一久,庄里自然就没留下什麽名贵的茶叶。不过,莫愁姑娘来者是客,他们一时间倒疏忽了,我再教训他们便是,你别见怪。」司马映雪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向她说明庄内的情况。入庄也不过半年多,她说起话来已不像个小女孩了。
「映雪妹妹这说的是什麽话,留下来叨扰我已经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哪敢再要求什麽。只不过…小产後我那容易恶心的症状还没改过,也就辛苦他们还得为了我这寡妇跑东跑西的,希望他们可以见谅才是。」
哼,场面话谁不会说?轻藐的笑闪过古莫愁的双眼。看来这个女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你是展逸的妹妹嘛,照顾你是应该的,而且你现在身子又虚。我再让碧玉请大夫来帮你调养身体,好好休养,一定会好起来的。」司马映雪真诚地拍拍她的手。
古莫愁脸上虽带着温柔的笑容,心中却忍不住狐疑地思考她话中的真实性有几分。
「现在,正好我们可以互相作伴。虽然以往我也是到处帮忙,这里摸一下,那里巡一下,一天天的时间也就这麽消磨掉了,不过能有个姐妹手上不用忙着工作还能专心地和我聊天,实在是太好了。」
起初古莫愁怀疑司马映雪是想故作热情,然後偷偷对付她,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发现这个蠢女人是真的不把她当成情敌看待,笨得相信她真的把于展逸当成大哥了。哼,这样正好,要除去这种软弱又无知的女人,也不用耗费太多心力。
这晚,当古莫愁刚熄灯要入睡时,一道冰冷的触觉紧贴着她的脖子。
「让你来,可不是让你来享福的。」
「我当然知道,我得要花点时间博取她的信任,要不一点风吹草动,你精心策划的计划不就功亏一篑了?」
「你最好不要乱来,按照计划一步步走,否则…你不会也正好奇你身上的血,要花几天才流的乾吧?」男子在她耳边鬼魅地威胁着说,让古莫愁忍不住感到一丝恐惧且难以呼吸。
「我何必做些偷鸡不着拾把米的蠢事?…这儿的作息我也差不多看透了,明日子时行动。」还未得到回应,她就察觉到房内阴暗压迫的气息消失了。
该死的司马映雪,害得她平白无故要受这鬼魅的威胁!
她不知道那如鬼魂的男子想做什麽,但他确实知道古莫愁觊觎着司马映雪现在的位子,因此半说服半胁迫她帮助他绑走司马映雪。古莫愁一点儿都没有兴趣知道那个蠢女人惹到什麽人,只要能得到于展逸,她就是出卖灵魂也在所不惜,因为,她就是如此爱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