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蝶 — 第一次拯救

弹指间,范唯恩已从襁褓中粉嫩的小婴儿,长成半稚气半成熟的小学女生。她自小就很擅长运用那张天真无邪,白里透红的脸孔,以及闪烁着神秘光辉的黑眼珠,先将人彻底困在蜜罐中,再逐步引导其自我毁灭。说不定她的真正身份就是魔鬼最宠爱的女儿,降临人间旨在摧毁人格。不管内心一片空白,身处的世界待她多好,她还可以找到伤害人的理由。范立恒认为,她犹如实验室内的紧急按钮,按下灾难一触即发。

因为是紧急按钮,不能随便按下去。所以更令人着迷,有对其倾心的价值。

范立仪每个月都会回家住上一两天,顺道向父母讨回亲生女儿。每次她回来,范生范太有如如临大敌,三日前就将范唯恩暂托到朋友家。再把所有属於范唯恩的私人物品,小至一枚钮扣,收进范立仪绝不可能找到的角落。范立仪想见孩子,范氏夫妇总会用各种藉口阻止之。显然,他们选择将所有罪名推到范唯恩身上,以帮女儿摆脱缠绕在身边活生生的罪恶感。否则,没有一对父母会无故阻止女儿跟孙女见面。

随着范立仪大学毕业,范唯恩被范生范太逼迁离自己的房间,顺理成章的疏远自己。范立恒开始担忧,以姐姐永不输蚀的性格,绝对会带走范唯恩,一去不返。不知怎地,内心深处总有一把声音命令范立恒:留住那孩子!要不然你会终生活在悔恨之中!他的确对范唯恩不公平的遭遇感到愤怒,亦因此对其生起怜悯之情。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喜欢跟她朝夕相处啊!顶多是不排斥而已!可惜范唯恩即将离开自己的事实仍让范立恒莫名其妙地感到不爽。不过,他又有什麽资格阻止她离开?即使他喜欢上她,又足以抵销范生范太长期对其施加的精神虐待吗?

遗憾地,范氏姐弟心有灵犀。

这天,范立仪甫踏进家门就劈头大喝:「把我的女儿交出来!」跟以前无异的开场白。「别傻了立仪,你还是学生……」「哈哈哈!反了反了!无罪的母亲想见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得软硬兼施,又求又骂,这是哪门道理!」范太被驳斥得无言以对,只好苦苦哀求:「立仪,见到孩子对你不好……」「啊哈哈哈!还是这句话!我由学校听到公司!你这老太婆还真有能耐!范立仪似乎没有耐性跟父母耗下去。语音刚落,她粗暴地甩开范太档在眼前的手顺便熟练地一掌击晕范生。范立恒随即自动自觉引领姐姐找到目标房间。至於范立仪如何知道范唯恩今天在家?当然是爱侄女心切的舅父的功劳。幸好范生范太的朋友们对范唯恩尚存一丝怜悯,不愿再接收她,逼得范生范太只好把她留在家里。要不范立仪跟范唯恩恐怕此生缘尽了。

范氏姐弟站在房门前,范立恒乖乖地交出门匙。范唯恩就在里面……握住门匙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紧掐小铁块,眼睛无比专地盯着手指。范立仪见弟弟突然倒戈,不禁皱眉,伸手欲抢去弟弟手中的锁匙。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当然理解范立恒挣扎不已的内心。她很欣赏弟弟这些年鼓起气偷偷向她汇报范唯恩的生活状况。越不该存在的事物越有吸引力,范立恒比谁都要明白这道理。

「你应该清楚,这些年父母是如何对待她。」果然不出所料,那双盛满忧郁的眼眸先是一缩,继而逐渐染上一抹绝望。嘣紧的拳头慢慢放松,「咚!」锁匙应声掉落。范立仪衷心对僵在原地的范立恒说:「多谢。」她知道弟弟作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捡起锁匙,打开紧闭已久的门-----「别怕,我是你妈!」毫无预警地,拉起范唯恩手往外走。范唯恩并没有对突然出现,胆敢自称是自己母亲的女人感到害怕或厌恶。经过范立恒多年悉心洗脑,她早已认清自己的亲生母亲。

范唯恩索性闭起双眸,投向不确定的未来。她早已认命,这是唯一出路。

直到一只厚掌紧掐手臂,范唯恩眉头深锁,睁开双眸,对上一道闪烁着浓厚杀意的目光。范生死命般盯住那双无罪的水眸,从齿缝发出声音,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范唯恩!你自己选择!跟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自称是你母亲的女人,还是养活你六年的我们!」一把将范唯恩扯到自己身旁,范生把脸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道里,声线竟放柔了许多:「你这恶魔,我绝不允许你破坏我女儿的幸福!」

遗憾地,范立仪喜爱掏耳朵,因此范生在范唯恩旁咬耳朵,范立仪仍听得一清二楚。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火种被洒上气油,升级作熊熊大火。范立仪一把扯回范唯恩,对着范生以及绻缩在丈夫背後,连头也不敢伸出来的范太大吼:「闭嘴!她是我生下来的孩子!这是既成事实,医院有出生记录。你们永远骗不到这孩子!」说着,从手袋掏出一张纸,狠狠砸到范生脸上。

即使不看那张纸,范唯恩也深信范立仪就是她的母亲,皆因范立恒从未欺骗过自己。范太伸手欲拉住范唯恩的衣袖,她想都没想就甩开那只断送自己未来的手。范立仪冷笑,牵着范唯恩头也不回走出那个最遥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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