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那边催做笔录,烦不过的辛杰非常勉强答应了,折腾快40小时,还没好好休息过的他一脸活死人样,脸颊擦伤变得有点绿绿的。泉凛感觉还能撑个一天一夜,却也抵挡不住睡意的频频打哈欠。
「杨辛杰先生,可以请你说明一下经过吗?」
带着小帽的警察神清气爽,态度并不是太严肃,刚固定住骨头的辛杰脸臭得像坏鸡蛋,一开口更多了几分气。
「经过?我绿灯走好好的,就被这家伙撞上。」
「我那时也是绿灯,还先确定没人才起步。」
没等警察问,泉凛就自己开口撇清。
「嗯……我们调阅过监视画面,那时的号志有点故障,所以理论上没人有错。」
「所以我变成这样活该?!」
在绿灯乖乖走斑马线还被撞到送医院,一句号志故障想打发他?门都没有,这是蓄意伤害、重伤害、杀人未遂!
「嗯……那是号志故障导致的,应该可以申请国赔。」
警员抓抓头。
「那他呢?把我撞成这样是事实!」
「如果杨先生硬要提诉讼也是可以,但这种还是希望能和解就和解,郭先生也保证要负责任了,没有必要闹到法院上。」
「吃案、你们吃案!」
「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协调。」
辛杰咬牙切齿的不知是痛还是生气,有点无理取闹起来,让警察也有些不悦,暗暗要想着在笔录用上几个对他不利的措词。
「抱歉,我会好好和他沟通的。」
泉凛出来打圆场,有礼的态度冲掉警察对辛杰的一点不满,开始感动世界上还是有这样的好人存在。
认识还没有2天,两人已经很习惯共处一室,期间并没什麽谈天、话题,就是弥漫一种让人背痒的尴尬,有说话也都是辛杰抱怨、泉凛承诺处理解决。
「对了,杨先生现在是租屋吗?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房东,如果出院後还是想住那里,我就先和房东订下一年的租约。」
「那是我家,我自己能处理。」
「宠物呢?冰箱的东西也得清理乾净。」
「我没宠物也没冰箱。」
辛杰很少待在家,没有厨房的他也没东西要冰,家里就一些衣服而已。
「是嘛,那我们的和解书,我拟好了,要不要看看?我会负责你的一切起居直到完全康复,连带在你能够养活自己前,房租伙食我也会付的。」
「我不会和解,告你告定了。」
一副施舍的样子让辛杰很不爽,可一方面心底还真担心泉凛真的想搞垮自己,这样的养伤环境,远远超过自己的负担范围,漫长的复健路同样需要一笔费用。
「你有诉讼的钱吗?要告人也得花很多精力,现在的你有那个时间力气吗?」也累了的泉凛没什麽在注意措词,说得很是残酷,「为了你自己好,就接受我的补偿,专心治疗复健就好。」
「我恨你!」
辛杰气得发抖,唯一能生财的双脚连同多年努力一起没了,银行户头一直很吃紧的他可能连医院都住不了多久,出院没有资助的他也是几乎在等饿死,他不禁回想自己是不是做过什麽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遇到这样要死不活的悲惨情况。
想起种种不安,辛杰握着被子哭起来,眼泪弄湿包着绷带的右手,遇到盐分让底下伤口有点刺痛。泉凛就只是站在那里看他哭,胸口产生的苦闷让他有点反胃,很後悔刚刚没有把持住嘴巴。
和孩子一样,大人累了也会多脾气,这点辛杰到是实行得很彻底,哭着哭着却睡意浓重的睡了。
「唉。」
身体有点烫。面对一个熟睡的病人,泉凛也只能恢复照顾模式,拿来泡水毛巾帮他擦擦身体,看原本有点皱眉的辛杰露出安稳的表情,悬了好久的心稳定下来。
看护已经找好,情况也交代清楚,明天开始没事就不用来这里了。那个看护蛮专业的,经验也很丰富,他房子的事情应该自己会处理,要是有要搬家再帮他叫搬家公司。
准备要走了,但泉凛总有点放不下,努力想还有没有遗漏什麽。
忘记问他家有没有电梯了,还有那个看护以前都是照顾卧床病人,能和辛杰相处得好吗?不不,其他问题是他自己的,再管会放不下。泉凛用力甩头把同情心和愧疚一起收起来。
『有事打这只电话。』
留下纸条,他退出去关上房门。
。
才两天公事就堆得有山高,早上买的咖啡到现在都没喝上一口,两个秘书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重复拿走、放下的动作。
「喂,请问找谁?」决策、打杂都有人做,特助算是4人中比较不忙的一个,悠哉悠哉的筛着餐厅,偶尔帮泉凛接接电话,「老板,医院来电话了。」
「医院?」泉凛瞬间停下光速看公文的动作,还没考虑一秒,办公室桌上电话很精准的又响起来,让他又开启忙碌模式,「你先帮我听,那通接过来。」
「喂,你好,郭先生现在没空,有什麽事请先跟我说。」
来吧来吧!身为一个专业的前总机,手指早预备好在键盘上,什麽快速的交代都漏不了。
「吴特!」
一面和电话那头的人半吵半讨论,泉凛一面在成山的文件中找资料,翻半天似乎没有找到要找的,他下意识喊了特助。
「等一下喔。嘿,什麽事?」
对方才我了声,特助就捂了电话回喊。
「啊不用,你继续。那个新来的那个秘书叫什麽……。」
有点昏头了,泉凛赶紧更正,後面那句自言自语。
「抱歉,你继续说。」
确认情况还在控制范围,特助才继续听着电话。
「我是他昨天请的看护啦,跟他说我不做了,请他另外请别人吧。」
「可以麻烦你在找到代替的人前先不要离开吗?我们会付加倍薪水。」
身为一个资深的前客服,他同时上网进了专请看护的人力银行,评估了一下请人的难度,这人是泉凛亲自请的,虽然急促但想必也是不容易取代。
「我只是打来说我要走而已!」
那头的先生情绪还是很激动,特助咬咬嘴角,决定先安抚看护。
「请问杨先生做了什麽吗?」
「总之我不做了!」
看护咖啦的挂上电话。
「医院说什麽?」
事情终於都告一段落,天也黑了,从全面落地窗的办公室往外看能看见紫红色的光害天空,泉凛仰头吞了一颗止痛药,配上温开水咽下。
「看护说要辞职。」
「那就再多加一点薪水。」
着实很累了,泉凛一时也只提得出这样救急的普通方法,忍耐药效发挥前欲裂的头痛。
「不用硬留吧,连今天的薪水都没要,应该已经跑人了。」
这个草莓鲜奶油松饼看来不错,不过有点贵。特助随便附和一下,眼睛盯着附近新开的咖啡厅网站。
「医院不是就会照顾了吗,杨先生也不是没有自理能力。」
看着食物就饿了,他把早上买来要备着餬口的饭团拿起来,一阵酸味扑鼻,特助皱眉把它放回塑胶袋打结,随手抛进垃圾桶。
当然,那间医院毫无服务可言,行动不便的他一定得受不少气,看他有多能闹别扭,当泉凛脾气好就欺负他。
「基本的护士是都会做没错,就是还要照顾起居,还有一些文件什麽的。」
泉凛闭眼捂着额头,感觉脑袋要烧机了。
「老把事情往身上揽,会很辛苦喔。」
特助打开抽屉拿出一把玉米浓汤棒,分给同样晚餐没吃几口的泉凛,再用桌上热水壶帮自己泡了杯麦片。
「怎麽能不管……。」
胃里空荡荡的,但脑袋密密挤满的胀痛让泉凛一点食慾也没有,根本有读心术的特助拿了包胃药给他,但他摇头拒绝,怕吃太多药伤身体。
「欸,你不会还想要去医院看他吧。」
「不去我会睡不着。」
「就算去人家也睡了,要叫醒他不成?」
被这样一堵,泉凛一下无话可说,亮了整天丢一边的手机,未接来电一片空白,正想着要打电话去医院,手机却被一把抢过去。
「好啦,赶快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去。」
虽然八卦特助至少还有尊重隐私的观念,瞥眼没看内容,只是帮他关了机,不让他有机会再多想什麽。
。
「这样还不是疏失?」
早上的医院弥漫一股不太平静的气压,护理站外围了一点人,偷偷想搞清楚发生什麽又怕被发现似的,中央是抱着胸的泉凛,他声音柔柔的,语气却像吃了炸药一样。
「郭先生,那时你不在不知道情况有多恐怖,他连点滴架也拿起来砸,像发疯一样,为了保护我们医护人员,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比他矮整整一个头的护理人员口气也没比较好,一肚子恶气全倒出来。
说起两人争吵的原因,一早泉凛开心又忐忑的来探望,却发现辛杰怪怪的,反应明显的有点缓慢,一下还不认得自己是谁。
「好,那为什麽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
泉凛插腰保持着少少的礼貌,他可不是来吵架的,只是想给他们一个警告,保证不会再发生。
「郭先生不是家属,我们也没有联络义务,再说不需要做什麽都交代吧?刚刚也说过杨先生反应迟缓是暂时的正常现象,并不是疏失。」
老娘也不是被吓大的,有钱点又怎样了?生病受伤还不是得来医院,年纪到我一半没有,这样大小声,没礼貌的富二代。
「我意思是要你们多点耐心,不要滥用镇定剂。」
都是医护人员了还对有病痛的患者一般见识,泉凛一直很难包容这样的心态,好像只是为了高薪才勉强来工作似的。
「什……」
加班加到斑都冒出来的护理师很不能接受,耐心?耐心有也被磨光了,我们是护理师,不是奴隶仆人耶!一下那个病人说无聊、屁股痒,不然就家属嫌他们仪表不好该化妆。
「好了,」刚停好车的特助先是旁观搞清楚,见情况要火爆起来才赶紧拉了泉凛到一边,「你理性一点好不好。」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生气。」
在公司大家也算想到什麽说什麽,但泉凛究竟是未来老板,一下被这样恶意顶嘴也难怪会吵起来,年轻人火气大,冷静点也就没事了,比他大10岁又是从基层干起的特助这样想。
「那杨先生现在怎样了?」
「还有点恍惚。」
泉凛像泄气皮球说,刚来时他真吓到心脏快停了,尤其辛杰还咿咿呜呜的说什麽不要包尿布,可能是看护觉得这样比较安全方便吧,後来才吵起来波及医院人员。
悄悄开门进去,辛杰张开眼睛瞄了下他们又转回看着天花板,好像门是被风吹开的一样,泉凛上前随手丢下外套收紧眉毛按摩他的手。
「不要乱碰我。」
他虚软的抬起手,声音弱得要很用力听,连甩开的力气都没有。
「你昨晚和今天早上都没吃吧?我买了一点粥,还是要吃点水果?」
「我想喝水。」
乾裂的嘴唇张开说,空调和药让他渴得难受,抖不停的手连水壶都拿不起来,又不想再指望那帮恶劣的人员。
水壶里的水有怪味,水杯上有水痕,泉凛将它们放回原处,开了一罐矿泉水递给他。
休息喝水过,辛杰感觉好多了,这才用『你是谁』的眼神看着和泉凛一起来的特助。
「啊,他是我的特助。」
注意到他视线的泉凛说。
「杨先生有什麽需要,跟老板开不了口的,跟我说也可以,我会保密。」
他嘻嘻的笑,递出一张写有手机电话的名片。
「他只是乱说的,你要什麽只管跟我说,看护我会再想办法。」
他还真管不住这个八卦下属,只希望辛杰别当真,和恶趣味的他一起搞出什麽问题。
「不要看护了,我自己好好的。」
「可是,我还得工作,一天顶多来几个小时,这样没人照顾你。」
很少看见泉凛这样低姿态,特助偷偷掩去一个笑,紧盯着辛杰反应。
「随便你来不来。」
「我会想办法常来的。」
泉凛一脸愧疚的说,换来辛杰不以为然的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