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可心觉得自己一定是脑抽了,才会顾及其它状况而原谅周越,没和他分手。
本来周一一整天,叶可心打定主意要避开周越,所以一下课,就冲去女厕把十分钟待好待满,连续几堂课下来,不免令人起疑,几个比较熟的同学还以为她吃坏肚子。甚至中午抱着便当进厕所的时候,还被偶遇的女老师关心是不是被霸凌,好一顿塘塞後才顺利脱身。
却没想到她都做得如此明显,就差没翘课了,周越却连上课都不打算放过她。
第八堂课是物理课,任课的是一位已经五、六十岁,早已被岁月磨平教学热情的老先生。
学生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大佛,因为他的考试是出了名的好过,基本都是讲义里的题目,连数字都懒得改,根本就是佛系考卷。
而且最关键的是,上课时不会管学生在下面做什麽。随便玩游戏、聊天、看小说……等等,全都无所谓。他只会在台上捧着课本,如同复读机般,念完六十分钟的物里定律和伟大科学家的故事後,就喊下课。
综合以上几点理由,一向重视成绩的周越也敢明张目胆地给她传纸条。
「你伤口怎麽样了?怎麽不都看我的讯息?」
「牛奶已经脱离危险期了,要不要来我家看牠?」
「你还在生气吗?」
「放学一起回家?」
打开来,看了几张後,叶可心就不再理会,但周越并没有停止丢纸条的动作。
等到下课铃响,大佛开口喊下课的时候,纸条几乎淹满了她的桌子。
「我有急事,先走了,拜。」
叶可心从一堆纸条下抽出自己的物理课本,胡乱往书包一塞後就冲出教室,打算今天从学校後门回家,好避开周越。
不料周越似乎也和她想到了一处,一早就安排了其他班级不用上第八节的朋友,捧着花和气球等在後门,自己也抄了近路抢先在叶可心之前抵达後门。
周越计画了一个无比浪漫的道歉,鲜花、气球、心型蜡烛……偶像剧里用来告白的浪漫元素一应俱全。
要不是周越还穿着校服,口里喊着:「我错了,原谅我好吗?」别人兴许还以为路过了求婚现场。
叶可心接受了他的道歉。
虽然这个至今让她後悔不已的决定,的确有点感动的成分在,但有更多部分是因为周越所选的地点有很多人围观,实在盛情难却。
以周越在校内的知名度,她此时拒绝,明天就准备登上校园黑特版。
「好。」
当她吐出这个字,周越张开双臂拥抱她,而周越的朋友也带头响起热烈的掌声,人群中还有人起哄似地吹起口哨。
似乎在场所有人都情绪高涨,除了叶可心本人,这种勒索式的道歉法实在无法她感觉到快乐。
叶可心站在後门被周越抱了好一会儿,眼角余光看到慕晨藏在人群中,臭着一张脸看她。
喔,他也不开心,她不是一个人。
叶可心欣慰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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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可心在高一下学期的辅导课学到一个新的名词,叫做「恐怖情人」,那堂课的任课导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循环图,分别是压力期、爆发期和蜜月期,用来讲解不健康的恋爱。
听完後,叶可心深深觉得周越完美吻合了恐怖情人的每一个特徵。
就拿蜜月期来举例。周越和她在後门道歉後,收敛了一阵子。那几个月他简直比热恋期时对她还要好,当然黏人指数也是呈正比的在疯狂上升。
叶可心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周越为了表明自己已经杜绝伤害牛奶的可能,特地在把牛奶送去给他母亲照顾的那一天,把她叫到家里来看。
两个人亲眼见证牛奶被周越母亲带上车後,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他讨厌动物,还是因为向她证明了自己,周越看起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此後他虽然也做过不少暖心的事,刷出她不少好感,不过那些好感随着压力期和爆发期的到来,撑不了多久就蒸发殆尽。
「伤口的地方尽量不要碰水,然後瘀青的地方前三天先冰敷,三天後热敷就能消了。」保健室的老师替她上好药後,又叮咛道:「最近好像经常看到你来保健室。以後走路要小心点啊,虽然这几次都只是皮肉伤,但难保哪天摔坏了就不好了。」
的确,要是打坏了就不好了。
叶可心什麽都没说,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和周越和平分手。她和保健室老师点头示意後,就背起书包离开了保健室。
那天周越放学後有事,叶可心幸运地不必再和他同路回家。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多日累积的抑郁感逐渐消退,她心里总有种被关押已久的犯人出来放风的爽快感。
「可心。」在她离开校园五分钟,快要走过桥面,距离家门口只剩一条街时,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她转过头一看,发现是除去家庭聚会,许久没在学校说过话的慕晨。
「你身上的瘀青到底是怎麽回事?」慕晨站在她後方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面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有一瞬间,她总觉得自己隐藏在心里的那些不堪都被他看穿似的。
「喔……没事啦,就跌倒摔的。」被他问得心里一慌,她习惯性地用脚尖在地上乱画。
「你上次也和我妈说是跌倒。」
「我平衡感不太好。」
「平衡感不好?是多不好才可以一个月跌倒那麽多次?」
叶可心低着头不说话。
「我看到你刚才从保健室里出来。」
「你跟踪我?」叶可心指控。
「我们住在同一区,你当就只有你一个人要回家?」慕晨冷哼一声,几步走到她身前,一把就把她的袖子掀开。
「这也是跌倒摔——」慕晨正想质问,却在看见她的手臂时,很快就噤了声。
袖子拉开的刹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叶可心是因为他突兀的举动,而慕晨则是因为她的伤。
只见原先洁白的手臂上瘀痕交错,青一块紫一块的,几乎没几块好肉,乍看之下实在有些狰狞。
周越生气时,总喜欢掐她手上的肉出气,所以那里伤的尤其严重。她刚才甚至都没敢掀开袖子给保健室老师处理,只是简单问了下有效消除瘀青的方法。
「突然掀人衣服,你是变态喔!」她沉下脸,有些难堪地抽回手,用袖子盖好。
假如是在一般情况下,慕晨会立即反唇相讥,但他这次却只是低头盯着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是他弄得吗?」他平静的语调里暗含风暴。「他弄伤你了?」
叶可心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看着他的脸,「呃」了一声。
「他对你施暴!多久以前开始的?」慕晨按着她的肩膀,急迫地追问着。
夕阳为他的脸孔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眼珠很清亮,在光线折射下彷佛有火光在跃动。
叶可心看着这样的慕晨,突然觉得他其实也没长的那麽像反派了。
比起周越那个衣冠禽兽,他显得和蔼可亲地多。
於是鬼使神差地,她对慕晨坦白了一切。
慕晨丢下一句会帮她处理一切的话後,就回家了。
隔天结业式结束,慕晨去在一间空教室里把周越打个半死。
三方家长被请去学校会谈,牵扯出叶可心遭受周越暴力对待的事件後,事情一度闹大到全校都知道的程度。
之後身为受害方的叶可心,很快被安排了心理辅导,并在周家、慕家和叶家调解结束後,和慕晨在高二时一同转学去了另一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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