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脸色骤变，他顿住，同情的眼神停驻樊士芬蒙上愁绪的脸上。
「你看见什麽？」樊士芬心神不宁。脑海很快掠过昨天的画面，心跳变得异常快。
卓子仪欲言又止，轻声叹息。她这种反应显示她明白这件事的不容於人，她却又与学生发生暧昧关系。
「孟秦的确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一表人才。可是，樊老师想过吗？跟自己的学生发生暧昧关系，流传出去，即使你离开这所学校，也会是无法抹灭的污点。」他出於关心，也不否认自己存有私心。
「你说什麽，我听不懂，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樊士芬听闻微微颤抖，捡起地上书本，急躁的拍拍上面灰尘，忐忑的往凉亭外走去。
卓子仪跟向前，发觉她手在发抖，可见她相当害怕，害怕这件事被发现。「昨天你先走後，我原想追过去送你，却看见你追孟秦而去，所以，我就跟上去了。」既然这样他更想制止这事件继续发展下去，也或许对自己是一种机会。他相信自己比孟秦更适合她。毕竟孟秦还是高中生，即使他与樊士芬两情相悦，也只是谈恋爱，他离适婚年龄尚久。高中、大学、服兵役，也要六、七年。而他，他可以和她以结婚为前提交往，这种差别她自己应该可以判别。
「你……」樊士芬错愕地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原来他跟踪她──他们。这麽说昨天的情景都被他看见了？她感到呼吸急促，快喘不过气。「你跟踪我？」
「我没有刻意跟踪你，而是你们太不避讳，即使我当作没看见，他人也会看见。」卓子仪感受到她眼神里的不谅解。说与不说他考虑一晚，说出来也许不是最好，但不说肯定只能任由发展，考量樊士芬名誉，他决定充当黑脸。
「你想说什麽？还是你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她不安的将书本抱得更紧。不敢想像这件事曝光後的後果。她是不该抱持侥幸心理，果然没多久就被发现了。
卓子仪发觉她乱了阵脚，语无伦次，怎会想他要威胁她？他怎会趁人之危。他没有恶意。看她紧张得双唇抖动，他心生怜惜，为使她情绪稳定下来，卓子仪放柔音调解释。
「樊老师可能误会了，之前我听说孟秦是你过世男友的弟弟，所以，我想你们的情谊……」他轻叹口气，像要将他知道的事吞下去。「或许只是感情比较好罢了。但是人言可畏，樊老师还是避嫌比较妥。」
樊士芬听得出来，卓子仪在帮她找台阶下。
「你看走眼了，升旗了，我先走了。」樊士芬羞愧的垂下眼，抱着书本快步走开。还是和孟秦结束那种关系吧。
「樊老师……」卓子仪喊她，看她没回头走掉，卓子仪不知想了一晚上的结果做得对不对。他是为她好，她这样下去只会玩火自焚，或许这样戳穿她很难受，但总比被他人得知，她被议论纷纷来得好。
一位高中女老师跟自己男学生发生暧昧，不会是一件光彩的事。
她远去的背影让他感到心疼难舍，即使是以同事立场，他也希望她能尽快觉醒，等到满城风云，就难收拾了。
离开凉亭，升旗时间她躲进空无一人的化妆室，关在厕所低头忏悔，脑袋重复卓子仪方才的话，椎入心头，隐隐作痛。
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她该怎办？到底该悬崖勒马，还是义无反顾？
她摸着胸口，在它逐渐缓和下来後，问自己，到底在做什麽?魏扬离开後的自己为何变得无法自制，变得放纵，变得轻率。
她是老师，应该是学生的表率，不能一错再错，她必须清醒。
她呆愣地望着被清洗乾净的地板，赫然看见白色的地板上呈现一滴拓开的水滴，伸手摸脸颊，泪水滑落。为何哭泣？为自己做错的事吗？
当──
听见钟声，她擦擦眼泪。隐约听见吵杂声音，打开厕所门。升旗典礼已经结束，第一节她还有一年级的课要上。正当她站在洗手台呆望着化妆镜时，走进一位女老师，女老师从镜子里看她一眼，「樊老师怎麽了，人不舒服吗？」同事关心问，她眼眶红肿，明显哭过。
她勉强漾起嘴角，「没有，来上洗手间，我要去上课了。」做样子，打开水龙头，洗洗手，让她以为她真来上洗手间。洗手後她拿起书籍心事重重的走出化妆室。
她不能继续迷惑下去，现在一个人发现，未来将会有第二个人发现，然後，越来越多人，到时候她想洗刷更难了。
醒来吧！她这麽告诉自己。
她可能醒了。因为她害怕东窗事发，因为她胆小，担心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被唾弃当成不懂约束的女人。
樊士芬的忽冷忽热，就像四月的天气让孟秦捉摸不定。
几天以来即便他到导师室找她，里面明明只有她一人，她也对他爱理不理，传简讯的回应只有简答。问她在做什麽，回「没有」，问她晚餐吃了什麽，只回「吃饱了」，再晚一点通电话，接起电话直接说，她要睡了，还是乾脆不接。
今天早上他将露营名单交给她时，她一副冷冰冰的，专心批改作文，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他一眼。
他站在旁边一会，嗅到异样的冷空气，翻白眼又皱眉头，想了想，这几天他没出状况惹她不悦，理都不理人，起码问一下他手有没有比较好吧。
「怎麽还不回教室。」见他还站在桌边没走开，她抬起头说。但视线刻意不放在他脸上。
「你又再不高兴我什麽了是不是？」想了几十遍，他敢确定没惹她不高兴，低头看着三角巾里的手臂，无奈又委屈。没有对等关系的感情谈得辛苦，他不怕苦，只怕她无心和他一起克服。她时常表现出的态度，都让他忐忑难安。
「没有。」她在作文上打上分数阖上作业簿，又拿起一本批改，佯装忙碌。
见她又低头批改作文，依然丢给他「简答」，他又站了一会，目不转睛凝视她。这是什麽态度？好歹他是她「男朋友」，要他在一旁罚站可以明讲，干嘛跟他搞老师的高姿态。他越想越不爽，闷了一肚子气，直到钟声响起，她依然视若无睹，他终於忍不住说：「你这几天到底怎麽了，故意不接我电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听他口气微愠樊士芬抬起头，强压住翻腾情绪，面无表情看着他。「上课了，回教室去吧。」
「你为什麽不接我电话，你又要开始耍我了是不是？」他再也忍不下去扬声逼问。
他的声音霎时传出走廊，樊士芬失措地停下批改作业。怒斥，「现在我是老师，你给我回教室去。」他如一颗不定时炸弹，充满危机。够了！别玩了！
接触她愤怒而泛红眼神，孟秦愕然住嘴，失望的往後退两步。她凌厉的眼神与他交会，他突然理解，他只是学生而已。
踱出导师办公室，他心情坏透的冲向教室，心里的呐喊比她的眼神尖锐──
神啊！我为什麽会爱上自己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