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一进店的时候有些狼狈,虽然撑了伞,但风雨太大,还是淋了一身的水,她跑到后面稍微收拾了一下,开始工作。
三个月前,回到小城后她凭着之前学过的烘培技术,找了家面包店当糕点师,因为老板比较佛系,所以工作也不忙,早上八点开门,晚上五点下班。而且这家店也很神奇,老板为了省事,只卖面包,不卖蛋糕。
季文一来了这家店后,因为出色的外表吸引了不少新的顾客,因为手艺,招揽了更多新的顾客。
今天的雨下的很大。一场秋雨一场凉。季文一停下来的时候看了看玻璃外面的世界,虽然屋里有空调,她还是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天气越来越冷了,她正准备继续烤面包,眼睛突然紧盯着蹲坐在对面街道的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外套,头发一股一股的垂下,看得出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洗过了。屋檐下还是有许多雨飘过来,溅在他脸上,变成一滴滴黑色的水滴,露出后面还算白皙的皮肤。
季文一越来越靠近玻璃窗,她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就在心脏快要跳出胸膛的时候,她匆匆对收银的老板说:“老大,今天的面包做的差不多了,我请假先走了!”不等老板回答便窜了出去,只拿了盒面包和一把伞。
男人闭着眼睛,风越来越大,他的外套已经裹得不能更紧了,还是冷,他克制住自己忍不住发抖的身体。寒冷冻住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灵魂。他好像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风似乎小了些,雨也停了,他睁开眼想去找些吃的,一眼就看见了举着伞站在自己面前女人。
她盯着他,那么用力,眼眶似乎都有些泛红。季文一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男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勉力站起来就要走。季文一拉住他,不顾一切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住我这里,管吃管住。”
男人嗤笑一声,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啊。
季文一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屑,她咽了咽喉咙:“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养你。”她说完这句话拿出了一包还有点热的面包,怀着莫大的勇气递给她。
男人这个时候真的很饿,他又看了一眼季文一,不客气的夺走那盒面包,狼吞虎咽后,嘲讽的看着这个穷酸女:“走吧。”
季文一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了。因为那把伞她一直尽量撑向男人那边。男人一直没说法,但神情始终透露着嘲讽与不屑。季文一抖着手拿出钥匙开了门。
男人毫不客气的直接走了进去。站在玄关处脱了鞋,看着季文一。
季文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递过来她的拖鞋,只是这一比较,很明显的穿不上。男人忍了忍:“卫生间在哪?我洗个澡。”季文一赶紧指了指左边。男人光着脚直接进去了。
她站在玄关那里,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心里那股不真实感还是没有退散,直到里面的水声提醒了她,她赶紧敲了敲门,水声立刻停了,她大声说:“我出门给你买毛巾和衣服,等我一小会!”
男人随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他站在原地静了静,肮脏的衣服已经被他扔在一边,而自己从头到脚流淌着肮脏的水。
这个澡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一边洗一边审视打量着这个洗手间,不算小,外面是马桶和洗手池,里面一间是沐浴的地方。他注意到洗手池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漱口杯和牙刷,明显的浅蓝色亲子款。上面摆着的其他东西显而易见表明这里生活着一个单身女人和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孩子。等他再次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才慢慢的进行了最后的收尾工作。没多久,他又听见了敲门声和那个女人的声音:“毛巾和衣服已经放在门口了,我去厨房做饭。”男人拉开门,看见摆在小凳子上的衣服毛巾和一双凉拖一双棉拖,及已经清理干净的玄关。
季文一进厨房前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钟,还有一个小时她就要去接季锌了。她看了看冰箱,决定先炒个蛋炒饭,再炖个鸡汤,炒几个小菜。等她把蛋炒饭盛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换上保暖的家居服,非常自在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季文一有点不敢看这张已经洗干净的脸,匆匆把餐具摆好:“那个,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要去接我侄子回来了。”
男人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祁连,你呢?”
季文一有些仓促的捏了捏手:“我叫季文一,季节的季,文明的文,一二三四的一。”她抬头看过去,男人已经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电视了。她缓了口气,到玄关边换了鞋出门。
季文一开门的时候,祁连刚把蛋炒饭吃完。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看着四五岁的样子,好奇的打量着他。祁连抽了张纸巾,擦擦嘴:“你叫什么?”
小男孩害怕的一缩,跑搭配季文一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我叫季锌。姑姑——我怕。”
季文一赶紧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锌锌别怕,叫叔叔好。”
季锌又伸出缩回的小脑袋:“叔叔好。”
祁连嗤笑一声:“胆小鬼。”
季文一气的想瞪他一眼,但是一抬头看见那张脸又是把头低下了:“你们先看会电视,我去端汤。”留下一大一小俩人瞪着眼睛互看。
季锌坐在沙发上鼓起勇气看着面前这个人:“我不是胆小鬼,我姑姑说我可勇敢了。”
祁连不屑的哼了一声:“小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敢扯老虎的尾巴了。”祁连这话确实是真的,当然他隐去了那只老虎已经被麻醉了的前提。
季锌立刻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叔叔你这么厉害!”
祁连又哼唧了一声:“那当然,我当年——”祁连开始科普当年自己的各种“英雄事迹”,包括和同学打架、把老师气走等等光荣事迹。等季文一出来的时候听见他说的这些事,差点手一抖把汤给砸地上了。她放好菜,冲着俩人喊了声:“赶紧来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祁连向来不说话,这是多年的家教使然,但是季文一不一样,她一向喜欢在吃饭的时候问季锌关于学校的事情,今天就更重要了,她得赶紧把被祁连蛊惑的小孩引回正道:“锌锌,姑姑教过你,对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啊?”
季锌赶紧像是抢答一样:“尊重!”
季文一欣慰了一些:“所以锌锌在学校能不能欺负同学、欺负老师呢?”
季锌赶紧摇头:“不能,欺负别人的人都是坏人!”说完这句话他一下子转向祁连:“叔叔是坏人!”
祁连被这突来的指控弄得猝不及防。
季文一也没想到季锌这么说,赶紧给祁连圆场:“叔叔是因为他的同学先欺负他的,对不对啊?”她冲祁连疯狂眨眼。
祁连下意识向回一句“小爷我怎么可能被欺负”,但是看季文一眨眼那样子,他还是改口嗯了一声。
季文一放下心底一块大石头,立刻又对季锌教育道:“所以锌锌,不可以欺负别人,但是别人欺负你,你也得还回去。”
季锌重重的点头,两人又聊了其他的事情,祁连在旁边听的只觉得很搞笑,一个一年级的小破孩,也亏得这个女人能聊的起来。吃完饭后,季文一进了厨房洗碗,季锌则拿着一个小扫把姿势笨拙的扫地,祁连则继续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等到季文一给季锌洗完澡安顿好季锌后,祁连也困了,他冲着季文一喂了一声:“我睡哪?”
季文一突然有点懵,她把祁连带了回来,可是她好像忽略了这是一个男人,忽略了她家只有两个卧室这件事。
祁连看着她愣住的表情却误解了她的意思,托着下巴走到这女人旁边第一次打量起来,说实话,这张脸和这个身材较他之前的女友也不差。他也不亏。他笑了一声:“行吧,我同意了。”说完就径直要进这女人的卧室,季文一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把他推开:“那个,你先睡客厅沙发,明天我把锌锌的卧室收拾一下,你和锌锌睡。”说完她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两床被子,把客厅的沙发还原成一张床,铺上被子,匆匆回了卧室。祁连末了还听到了房门反锁的声音。他看了看铺好的沙发床,突然觉得牙酸,忍不住骂了句:“我艹。”
祁连早上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勉强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的小男孩敲着卧室的门,喊着姑姑。他刚想叫佣人来,才记起自己的处境:他家破产了、他被一个穷酸的女人的收养了、这女人还带了个拖油瓶侄子。他被这么一吵也睡不着了,索性直接爬起来,帮着小孩一块敲门:“季文一,你侄子叫你,赶紧起床!”
季文一正做着中彩票的美梦,被这聒噪的声音一吵,晕晕乎乎的爬起来,惺忪着眼睛开了门,比了个ok的手势,就要去卫生间收拾,然后刚走了一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大一小。一大一小?!季文一立刻冲回房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内衣换好衣服,然后跟做贼一样小跑到了卫生间。祁连哼了一声坐会沙发,没想到这女人胸还挺大的嘛。闲着没事,他又打开电视,一看时间,今天周六,再一看时间,才七点,他一下子一股火,冲季锌吼:“小子,你今天这么早吵醒我干吗?”
季锌被吓的后退一步,撇了撇嘴:“姑姑答应我今天去公园。”
祁连挥挥手:“行。”他揉了揉太阳穴,真是抽风,去公园起这么早干吗?他刚准备继续睡就看见那女人又风风火火的从卫生间冲出来:“锌锌,你收拾好东西没?我们今天出去吃。”说完她又看向祁连,一下子又变得安静下来:“那个,你要不要去?”祁连刚要说不去,就听见那女人说:“正好可以趁今天把你需要的东西买了。”祁连想起来自己现在好像是什么也没有,确实也得出去采购一波,反正也睡不着了,便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季文一看见他点头,开心的像中了彩票:“对了,你昨天的衣服我都洗了烘干了,放在洗手台旁边。牙刷牙膏毛巾也都放在洗手台上。”
祁连看着这女人开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又生出一股火,这女人以为她是谁啊?念及此,冷冷的说:“你真啰嗦,我自己会看。”看到那女人一下子蔫下去的神情,他舒服多了,哼着小曲进了洗手间。
季锌在一旁拽了拽季文一的袖子:“姑姑,他好凶。”
季文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蹲下身体帮季锌系围巾:“锌锌,因为叔叔家里出事了所以他心里不开心,锌锌是不是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呀?”
季锌点了点头。
季文一继续柔声说:“所以锌锌不开心的时候希望你身边的人怎么样呢?”
季锌沉思了一会:“姑姑,我会好好照顾叔叔的。”
季文一扑哧一下笑出声:“好了,赶紧把你的小包包背好,等叔叔准备好,我们就出发啦。”
三个人走进早餐店的时候,早餐店老板颇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长相十分出众,看着很是贵气。早餐店老板对季文一和季锌已经很熟了,这下看见成了三个人,立刻冲季文一挤眉:“哎,三个人咯。”季文一有点脸热:“朋友,普通朋友。”她转头看向祁连:“那个,你要吃什么?有小笼包、汤面——”
“我自己会看。”祁连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冲老板说了声:“一笼蒸饺,一碗稀饭。”说完就直接找了个空桌子坐下了。
季文一赶紧和季锌加了两碗汤面,冲老板小声道:“昨天看的比赛输了,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老板恍然大悟,但还是不屑的撇撇嘴。这男人除了脸,哪里配得上这美女啊?
点的早餐很快就端上来了。祁连也没嫌弃,直接就吃,咽下一个饺子后他看向季文一:“是不是觉得我这种纨绔肯定不吃这种店?”
季文一赶紧摇头:“没,没,没。”
祁连哼了一声:“说个话还成结巴了。”
季文一忙低头继续吃面。
祁连一边吃面一边在心里感慨,当年吃街边摊是情趣,现在呢?没等他回味完这顿街边摊,他又开始面临新的东西:公交车。
季文一从钱包里掏出三枚硬币每个人一枚:“一会我们在湿地公园下,大概四十分钟。”祁连看了眼手里的那枚硬币,撇了撇嘴,然后跟着季文一身后排队。
早上公交车上的人还是很多的。虽然祁连身上确实有一股无数小说中描述过的王霸之气,但是在人山人海的公交车上没人能感受到,好不容易三个人都挤上了公交车,还剩两个座位。祁连丝毫没有坐的意思,站在座位旁边。季文一看了看他,也不说什么,将季锌抱在怀里坐了下来,这样又空出了一个座位。祁连看车上没有站着的人了,便坐在她的旁边,冷着一张脸。
季文一心跳的很快,她装作看风景,将头扭到窗边,但即使如此,她也能闻到身边的人散发出的一股香味,她家的洗衣液的味道……
季锌摸了摸姑姑的脸:“姑姑,你的脸好红。”
祁连听到这话也扭头看她的脸,眼睛里满是玩味。
季文一脸更红了:“车上有点热。那个,那个你别离我这么近。”
祁连靠近盯着她的眼睛:“你好像一直不敢叫我名字啊。”
季文一看他越靠越近,慌得一下子扭头,然后“嘣”的一声,脑门撞上了玻璃窗。
祁连看到布满水汽的窗户上印出了一个女人的脑门,一下子大声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季文一你哪天死就是花痴死的。”
季锌赶紧帮自己姑姑揉脑门,不忘小声问:“姑姑,什么叫花痴?”
季文一坚定朝向窗外,保持沉默,拿出手机拍了张车窗的照片,发了条微博:颜控是病,得治!【再见】
窗户里模糊印着三个人的影子。
季文一快到站的时候才转头,准备提醒祁连下车,然后发现身边坐的人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她吓了一跳,一下子无数种脑洞跳了出来,然后抬眼看见站在一边的祁连,他还是一张冷漠脸,帅的人神共愤。这一刻,季文一很是难过的意识到,自己的颜控大概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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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计划只想写一个短篇来着,但是越写越感觉好萌好萌,可能要变成中长篇了吧……
这个简直是目前我写的最甜的文了!
季文一看见老爷爷的脑洞之一大概就是:祁连突然变老,失去了那张无比帅气的脸,她非常的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