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闵谦想回话,可他因心里一动,摇头的动作有些慢,对方眼尖,笑了起来:「还真的有?来,说说看,说说看兄弟帮你参祥。」
「你想多了。」
虽然面对他平淡的回答,魏豪没有追问,他摇了摇啤酒,呵呵地笑了起来:「我想多了是吗?阿谦……我也不想这样,猜她在想甚麽,猜她是不是有其他意思,真的很累,很累啊。」
薛闵谦拍了拍他,没说甚麽。大约10几分钟後,高瑾卫带着下酒菜回来了,魏豪找到了酒友,两人喝上了,不说把酒言欢,举杯消愁,只说酒品,两人几乎喝光了啤酒,然後开始发酒疯,一个唱歌,一个听着听着笑了起来,说听了想尿尿。
两人勾肩搭背的一起去尿尿。
在客厅就听到两个人对话的声音,比谁尿的远就算了,还比长短。好不容易从厕所出来,摇摇晃晃的高瑾卫去找桂花,烦牠、搂着牠说话。魏豪歪着头说,要是桂花是妖精变的,你这样要负责的。高瑾卫大笑起来,他说,好啊,小桂花变一下。对着狗狗亲了又亲,狗狗仰头躲了躲,还是没躲过他的骚扰。
薛闵谦走过去把狗解救出来,高瑾卫转而勾他肩膀抱怨,为什麽要这样,他养一条狗狗容易吗,还跟他抢。
薛闵谦说:「没有要抢,你呼吸都是酒味,桂花鼻子灵,牠大概不喜欢。」
高瑾卫恍然大悟,踉踉跄跄去刷牙,魏豪又笑了起来,换他勾他的脖子:「要不是你的话,谁跟我女神炒cp,我就骇进他电脑,把他的磁碟格式化,弄挂他的硬碟。」他一边说一边笑,眼神冷清的很,薛闵谦毫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
他慢慢地点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魏豪冷冷地看他,接着又问:「刚那人是谁,是我女神?」
薛闵谦不瞒他了,摇了摇头:「你不认识。」他几秒後,笑了起来,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你也有今天啊,难得、难得,下次可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薛闵谦没有答话,他搀着他回沙发上坐。厕所传来高瑾卫呕吐的声音,他过去帮他拍背,漱口後,高瑾卫挂在他身上,对他笑得傻呼呼:「谦啊,我想睡觉。」
他一边说好,一边搀着他往房间里走。等他从房里出来,魏豪已经睡着了,薛闵谦收拾好残局,去洗澡出来,已经深夜。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魏豪的问题让他没有睡意,他似乎有些理解对方说的无法控制。
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当时有过的那一丝迟疑都是存在的,那个念头一闪而逝,浮现在他心底的,是何祯。
也许他的喜欢跟她所谓的喜欢,还是有些不同的。
所以呢……
他调整了一个侧身的姿势,闭上了眼。
即便意识到不同,对他而言,可能依旧,不会有没甚麽不同。
隔天,跟Lisa的合唱确定要唱《花鸟卷》,薛闵谦回头去邀请三界绘制PV,他说他没听过这首歌,他把原曲跟歌词给了对方。
三界的回覆很简洁,他说听过後会思考一下,再跟他沟通。
薛闵谦觉得,三界私讯的对话及作风相当俐落,他还蛮欣赏。
他发现三界在国人常用的社群平台上开了一个个人专页,上头放他先前几篇作品的静态图档,也有工商联络方式,图档简介如同影片简介,风格简单乾净。没有甚麽生活讯息,薛闵谦不大确定他是男是女,只是在他的专页留言恭喜新开帐号,点了关注。
大约几十分钟前,他开了一个新的相簿,取名叫做《蜘蛛与甘露》里头目前只有一张图档,画面从斜角分割,右下角是一尊澄金的佛像,贡桌上有香火袅袅;左上角结着一张蛛网,蛛网盛银透亮,上头的蜘蛛细节几不可见。
照片说明写道:『修行了千年,蜘蛛染了佛性,佛问蜘蛛:「汝认为,世间何物最珍贵?」蜘蛛回答:「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祖点了点头,离开了。』
这个蜘蛛与佛的寓言他也知道,看来是准备画一系列,他回想了後续的故事,倒觉得挺有意思。而且相簿的名称让他很感兴趣。
他点开三界的私聊。
千世:『《蜘蛛与佛》的寓言挺有趣的,只不过有些好奇,为什麽取名是用《蜘蛛与甘露》?』
三界过了没多久,回复了,『《蜘蛛与佛》的重点不是蜘蛛与甘露的追求?蜘蛛追求着甘露,甘露追求着风,两者看似没有交集,却又是同样执迷。』
千世:『这麽说的话确实,蜘蛛追求着甘露而忽略小草,甘露专注於风,却忽略蜘蛛。』
三界:『寓言费了大部分的篇幅在撰写追求,倘若甘露回转於蜘蛛,寓言的主旨就会变成「持之以恒」,你不觉得,这个寓言其实也有点狡猾?』
千世:『是很有趣的解释,但我觉得,它撰写的追求,是为了铺陈盲目,世人有时被外物所惑,衍生了执念,从而看不清真正重要的人事物。』
千世:『但你说寓言狡猾也是有理,寓言本身就是让人思考的小故事,拥有多层意义也是它的趣味所在。』
三界:『确实。其实不论是怎麽解释寓言的意义,都意在规劝世人,倒也无甚差别。』
他们一来一往的讨论,薛闵谦发现对方回覆的有些慢,他问了一句,三界说在画一个商业委托,因此薛闵谦就说不吵他了,对方回覆了一个好。
这天是周末,薛闵谦上午去了社团团练,六月初他有个毕业晚会的表演,说实话他是毕业生本不需参演,可不参演就得下场跳舞,薛闵谦果断选择当伴奏。魏豪也来了,他一脸宿醉未醒的颓废样,休息空档就歪在一边补眠,Lisa混在另一堆人群里,两人无交集。
团练结束他去了一趟图书馆念书,月底毕业考结束,六月的第二个周末他就要毕业了。换句话说,他这样身兼数职的状态也可以缓解。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辞掉兼职的驻唱,花云牧问过他一次,其实一周他也只不过去唱三天,说起来压力并不重。只是倘若他之後要去佛学院修习,势必得结束这份工作。
花云牧听了他的打算後,让他考虑,可如果他要走,希望他可以介绍认识的人来接替他。薛闵谦答应了。
薛闵谦原先夜里要去驻唱,可Lisa又打了电话给他,说要跟他换班。薛闵谦问她怎麽了,Lisa声音里有些鼻音,她吸了吸鼻子说:「他们说晚上要去唱歌,我不想去。跟他们去唱歌又没钱,我还宁可去牧哥那儿唱。」
社团结束後,他知道有些人相约上街了:「魏豪也去?」
「……你别问了,就说好不好。」
听着Lisa别扭的声音,薛闵谦还是答应了,隔没多久,换魏豪打来了,劈头就问:「你夜里有事?约会?」
……好像可以想像被拿来当挡箭牌的理由了。
他无语的这几秒,魏豪叹了口气,颓丧地说:「我就知道。」
虽然被夹在中间,他还是尽责地劝道:「你也别逼得太紧了,你越逼她表态,她就越反抗,往好处想,她只说『暂时』,给她点时间吧。」
魏豪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既然她希望这样,我也只能接受了。」颓丧的挂了电话。
既然不去兼差,薛闵谦乾脆留下来继续念书。在安静的自习室中,只有翻书与走动的声响,因而手机提示的声音很明显,他点开来,是何祯丢了一个压缩档给他。
示贞:『写了两款标题,你看一下,确定了风格再把歌词补上。』
千世:『好,谢谢。』
示贞:『不用客气,他们今天如何,情形好些了吗?』
千世:『不大好,Lisa摆明了躲他,还跟我调班,魏豪刚才打来问我晚上是不是真去约会。』
示贞:『呵呵,还约会呢,是不是觉得挺冤的?』
千世:『有点,太假了,魏豪不可能信。』
示贞:『呵,那晚上可得真去约会一下,才不白担这虚名了。』
薛闵谦觉得有些好笑,他回答,『呵呵,我找谁约会去?』
示贞:『我啊。去看电影如何?』
何祯直白的讯息让他心里一跳,原先挂在唇上的笑意也淡了些,他问:『你说真的假的?』
也许是用文字,因此她没发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回复的风格依旧轻松,她丢了一个电影预告片过来,『约会是假,看电影是真。这部片我还蛮想看的,可小微说她没兴趣,我问了阿卫,他说他宿醉,如果你也不想,我就自己去看了。』
薛闵谦看着那串文字,慢慢的打起字来,他没有点开预告片,一句话输入在他的对话框里,可等那串回复成型,他又犹豫了起来,他往上看了两人的对话……他说服了自己,因而,点开了预告片。
电影他有些兴趣想看,时间他也有,因此,把他刚才输入的文字删掉,答应了何祯的邀请。
那句话最终没有发出去,却在他心底成了型,反反覆覆的犹豫,他在心底揣侧了倘若今天他说出口,可能会有的对话。
『下次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甚麽话?』
『约会甚麽的,会让人误会。』
『为什麽会误会?』
他觉得那会像是一个牛角的尖端,越走越窄,朦胧的心思被层层剥去,最後昭然若揭,形成了他必须面对的赤裸问题。也许他的根本不需要说出口,对方就会发现,连他自己都才刚明白的微妙情绪。
这并不是他希望,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离开图书馆时,他默默地想,也许电影是假,约会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