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請容許我存在 — 回憶

「妈!我上班要迟到了啦!」匆匆抓了个早餐去赶公车,而昨晚的梦境依然令我感到不可思议。一阵大雪,一个模糊的背影,刷的一声,一只鹰往我眼前俯驰急下。一般不怎麽会做梦的我,却突然有这样的……可以说是奇特的梦境吗?

在睡前吞了该吃的药,日复一日,带着怅然若失的我,辗转难眠。滑着手机看着新闻,「他们的人生真成功,丰富又精采,反观自己真是个失败者。」我在心里这样想着。为了不要越想越难过,我逼着自己睡着。

张开双眼,确认下,我确实是在自己房间,我甚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个雪国中的背影,我差点就要看到正面了!我在梦里跑呀跑的,奋力跑向它,几乎是竭尽全力的跑,可是没办法,我就醒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甚麽如此想接近它,在梦里,我就是本能的冲向它。我快二十七岁了,事业不只没成就,是根本没事业,在十九岁时第一次发病,是个重症精神疾病患者,陆续住过几次医院,我的人生好像就在十九岁之後,被神放弃了。看看年复一年越来越老的爸妈,看看担心我的爸妈,好几次我也为了我的不争气与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而哭泣。如果有一天爸妈都走了,我自己一个人,又忘了吃药,那恐怕就是余生都在精神病房度过了。

一滴两滴然後开始哭了,在等着我的晚餐的店家门口,一个小男孩竟就这样哭了起来。「弟弟,你怎麽了?」小男孩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你有吃饭吗?」这时小男孩哭得更大声了,原来他的父母在他出生没多久就车祸过世了,後来都跟奶奶相依为命,但是奶奶现在也病倒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竟然有两天都靠水充饥。

「好吃吗?」我把小男孩带去附近公园,给了他我的晚餐,他在吃饭时那饥肠辘辘的模样让人心疼。我想了一下,或许可以带他回家,反正多一个人吃饭,家里也热闹。「你叫宇柯啊?」妈妈帮他盛了一碗大碗的饭,「嗯,我还有两个姐姐,二姐叫宇萌,大姐叫莎莎。」原来他还有两个姐姐啊,宇柯讲起姐姐时顿时精神都来了,整个人的警戒心也松散了。他说小时候他总是被欺负,都是两个姐姐保护他,替他打抱不平。不过後来两位姐姐都被国外的夫妇收养了。

莎莎啊……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心里甚至感到隐隐作痛。从那天之後我再也没梦到雪地、背影与疾驶的鹰,日子依然平淡无奇,而我依然闷闷不乐,好几次我都快要双膝跪地,求神带离我逃脱这平庸的生活,於我来说,如果不能活得精彩,还不如不要活。好几次,我捧着脸哭泣,我真的感到好无助,就像四面墙禁锢了我的灵魂,而我像头困兽,但我只能在内心嘶吼。我无法云淡风清的去看待我的生命,神啊,如果我流下的泪能够停止,那祢也让我的悲伤停止吧。

原来已经半年了,你已经离开这麽久了,歌单突然播到小宇的《唯一的唯一》,然後与你的回忆一一浮现脑海,我们是在语音交友软体相遇的,我记得那天大概是凌晨两点多,我只觉得你声音好听,根本没把你当回事,甚至才过了十五分钟就很随便的跟你要了通讯软体,而你还是给我了。你说你等等早上要搭飞机回家,你自顾自的一直讲了好多话,而我根本没在听。挂了电话的我,心里想着还是把刚分手的前任争取回来才对,於是也没再主动跟你联系。直到有天我突然想到通讯软体好像有这麽一个人,就没抱着甚麽期待,拨了电话,没想到!你很快就接了。当天聊得很开心,我说了一句,「我们隔着的是台湾海峡,可是我怎麽觉得变成了爱琴海呢。」她笑着问我是哪个琴。

之後我们几乎是每天一通电话,我记得写给你的第一首诗是,

无垠的地平线

一道光会折射到哪

西方的人面狮身像

安稳守护千年

人们惧怕时间

时间惧怕金字塔

我在纸莎草写下

我说了其实里面藏了些关於你的事,你才意会过来,告诉我原来有西安跟她的名字。接着我们顺势聊到希腊,你说大家都会想去圣托里尼,但你倒想去克里特岛看看,因为有迈诺安文明,我说米克斯文化对吧?还笑着跟她说你看我真的是历史系的,她笑了,说她不是历史系的也知道啊。

聊到最喜欢的电影时,你说你喜欢看黑色幽默,有部你还蛮喜欢的,我查了一下台湾译作《生命中最抓狂的小事》。於是我又写了第二首诗给你,

生命中最抓狂的小事

是闯进

牛头人身怪兽迷宫

手拉着你给我的红线

一步一步

小心翼翼

我用湛蓝海水写下

线形文字A

把重要讯息遗留在

克诺索斯

嘿而我只想告诉你

遇到你後

就像伊卡洛斯的坠落

有天聊到兄弟姐妹,你说弟弟叫宇柯,妹妹叫宇萌。还发了照片给我,不禁让我感叹一家的优良基因。然後没多久你就跟家人一起出发去了新疆玩,我记得是你去的第二天,到很晚的时候,你传了一些你在当地拍的照片给我,然後传了这样的讯息给我「今天开车穿过了沙漠、戈壁滩和并不丰茂的草原」我反问你稍早前我传给你的手写字,

标云柯而扶疏

与三皇竞期萌黎

上既馺莎以受泽兮

下亦庵蔼而布远

跟你传给我的讯息有甚麽关联,後来我提示,「『馺莎』是甚麽意思呢?」

馺莎,众盛貌。

其实呢,那段古文是我给你们的祈祷。

标云柯而扶疏,

代表着我对宇柯的期许与祝福

愿他能长成一个人品高尚之人。

与三皇竞期萌黎,

愿宇萌就像三皇五帝治理下,社会安定,

生活安康富足的子民。

上既馺莎以受泽兮,

愿莎莎能够像一颗繁盛的大树,

一生,活在神的恩泽里,

不余匮乏。

那阵子刚好我不用上班,虽然我没见过你本人,但是电话中你的气质谈吐不凡,个性又十分有趣可爱,而在通讯软体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单单注视着就让我同时赶到屏息与安心,你绝对无法想像你在我心中是甚麽样的模样,还记得在你离开前的某一天,我告诉你一句话,「人们总说他们佛系找缘分,但是我是基督徒,我找天使。」还跟你说,你真的很像天使。神啊,拜托天使不要放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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