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说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大喇喇在教室以外的地方走动要是被巡堂老师逮得正着,被记一支警告是小事,抓到的当下一定又是一阵碎念轰炸,然後还要浪费时间做劳动服务,应龙真觉得还是小心避开,不要碰上最好。
但想是这麽想,应龙真倒也没有真的为了躲避老师而偷偷摸摸地走,他还是昂首阔步正大光明走在校园里,自然地踏入了目的地所在的大楼。
沿着楼梯走到了二楼,这里正是学校图书馆的所在楼层,对於应龙真而言算是个放轻松的好地方。长腿都还没踏进去里头便传来了呼唤他的声音,即使被人叫住了但却不见应龙真有任何紧张的反应,而是非常自然地继续走了进去。
就在图书馆入口处的柜台内,一名中年女性脸上戴了副黑框眼镜,正笑眯眯地对着应龙真挥着手。
「哎呀,这不是应龙真吗?这麽自信自己的成绩不会往下掉,特别跑来找阿姨我聊天啊?」明明现在是上课时间,这孩子还真是游刃有余。
「因为我想莉娟阿姨啊,你还没去吃午餐?」应龙真懒洋洋地把两只手臂放在柜台趴着,礼貌性地向对方打招呼。
「还没呢!我才正要离开去拿便当盒就看到你大驾光临。」傅莉娟伸出食指点了点应龙真的眉心,亲切地问:「怎麽啦?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奇怪,我今天的情绪是很好猜吗?为什麽你们只要一看到我的脸马上就会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了?」应龙真一脸匪夷所思捧着脸颊,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这麽说了。
「因为龙龙全都写在脸上啦,要我不看到也难。」比了比自己的脸,傅莉娟依旧笑得温柔。
「阿姨,能拜托你别用这种奇怪的叠称叫我吗?很像在叫小孩子。」
「对我还说你确实还是小孩子,毕竟以我的年纪来说都可以当你妈妈了。」嘴巴是这样说,傅莉娟也确实把眼前的小少年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了,不过对急着想要长大的小大人来说,这种叫法怎麽听怎麽嫌恶。
「还是不要!」
「好好好。龙真你啊,平时都是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翘课来图书馆啊,所以阿姨才会这样猜的。」
「我哪有!明明平时下课我也会来借书跟耗时间。」别看他一副只想打架、完全运动型的外表,其实是很享受在充满书香的环境的。
「你讲到重点罗。但是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却出现在这里,而且脸色臭得好像我欠你钱一样,前几次都是这样的模式,所以说是猜,正确来说是很肯定才对。」
应龙真像是想反驳一样张开口,但又不知道要怎麽反驳,嘴巴一开一合跟鱼的动作实在太像了,把一切全看进眼里的傅莉娟一个不小心便噗哧笑了出来。
「阿姨你不是要去吃饭了?」应龙真没好气提醒眼前这位越笑越夸张的阿姨。知道对方的笑是没有任何恶意的,但自己的情绪反应几乎都被看穿了,内心总还是觉得不太平衡。
不管是傅莉娟,还是宋俨冉,究竟是他们太会观察人的一举一动,还是今天的他就是破绽百出?就连蒋丰靳那位神经粗到跟水管一样的家伙都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到底是怎麽了……
「再让我说一下话就走,急性子的小孩。」傅莉娟无奈摇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凶。「不要想着图书馆很少人会来就做出超过你这个年纪可以做的事情来啊!我会很麻烦的。」
「就只有我一个人是能做什麽?打手枪喔?」因为面对的是熟人,应龙真没好气回应的话也比较直接。当然那种事情他也只是说说,才不会真的做出来!
「你确定只有一个人……吗?」只见傅莉娟冲着露出了抹暧昧的笑看得应龙真一头雾水。这阿姨是饿昏了吗?干嘛露出这种诡异的笑容,越看越觉得毛。
「不然咧?」
「你要只是自己一个人做也还好,反正被发现丢脸的也是你,我没差。」两手摊开的傅莉娟事不关己地耸肩。「之前啊,曾经有情侣找不到地方打情骂俏就跑来管理很松懈的图书馆里,搂搂抱抱、亲来亲去倒也无所谓,大概是感觉来了吧?竟然又做出了以上的事情,还被抓着正着,多亏这件事情我的检讨书写个没完,工作也差点丢了。」还有外加回到家後被身为训导主任的丈夫训了一个晚上的话。
「听你嘴巴说的好像一点也不严重,但明明事情就很大一条,亏你还一派轻松咧……也幸好阿姨没被革职,不然我翘课往哪里躲?」
「所以啊,为了双方都好,正处於精力旺盛的你最好连打手枪都去厕所,省得我麻烦。」傅莉娟故意又提了那三个字,在应龙真还没完全反应时便大笑离开图书馆。
「我就算精力太旺盛也不会在公开场合做出那种事情!」应龙真有些红着脸,害臊地对着傅莉娟离开的方向吼叫。「今天遇到的怎麽都是这些讲话莫名其妙的人啊……」他一边嘟囔,一边往他每次来到图书馆的固定位置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隐密的角落,有着一张坐起来柔软舒适的沙发椅,偶尔坐累了便会躺在上头小憩一下,望着位於椅子上方窗户旁的素面窗廉随着吹进的风微微飘逸,心中的烦忧也会跟着那阵风一起被带走。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应龙真都会到专属於自己的秘密基地放松心情,重新找回该有的感觉,在遇到许多事情的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在基本上不会有人来的隐密角落,似乎早就有人捷足先登。现在这个时段不是应该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但应龙真却从书架上的缝隙中隐约见到他的宝座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被挤压在一起。
还想着到底哪个人跟他一样『识货』来这麽隐密的角落时,一头被阳光照得光亮的黑发就这样直接闯进了视野,那个人微微倾斜的头与合起的双眼说明着现在的状况──
坐在沙发椅上沉沉睡着了。
应龙真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悄悄走至睡着的人儿身旁,那张标致却又苍白的脸庞,正是早上为了保护她不被攻击而把人压在身下後就不断出现在应龙真脑海里的脸。
那位如同『人偶』一般冰冷却又美丽的女孩。
而直到现在应龙真也才真的想透了傅莉娟在要离开时露出的表情代表的是什麽意思。
「难怪阿姨离开前笑得很诈,原来真的还有其他人在。」应龙真无力地蹲下,右手烦躁的揉着头发。他不该不相信阿姨说的话,好歹也是一位图书馆的管理人员,有谁进出她怎麽可能会不知道?
眼角余光偷偷望向仍然倚靠沙发椅熟睡的人,过长的浏海几乎快把整张睡颜给覆盖过去,他以为之後可能很难再有机会遇到,但也没想到当天中午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是有很多话想要跟对方说,但好歹也给多一些时间让他做个心理准备吧!
「嗯……」
沉睡的人儿不是很安稳地闷哼引来应龙真的注意,他有些紧张、也不忘记得放轻脚步地移动到她身旁查看,只见到她眉头紧蹙,原本应该是轻轻闭起的眼睛突然用力颤动,微微开启的唇瓣似乎说些什麽却因为太小声了应龙真并没有听得清楚,但眼角流下的那颗晶莹泪珠却紧紧锁住了他的视线。
滚落脸庞的泪珠彷佛滴在应龙真的心上让他感受到一阵痛楚,他摀住隐隐作痛的左胸望着流泪的女孩,到底是怎麽样的梦让她忍不住悲伤地流泪,他无从得知。
唯一知道的就是即使与对方只有早晨的一面之缘,应龙真仍然想替她将那带着伤感的眼泪抚去。
在他准备伸手的同时,女孩越来越倾斜的身躯终於还是重心不稳地滑下沙发,眼明手快的应龙真一把抓住她那显得特别纤细的手臂施力拥进自己的怀里,原来放在她腿上的书也因此掉落在地上。
「呼……」应龙真心有余悸地呼了口大气,庆幸自己有预料到一直维持歪斜姿势的她可能在下一刻就会摔到地上才能够即时反应,否则就算图书馆的地板有铺了地毯,但薄薄一层没什麽缓冲性摔下去难免还是会痛,如果再倒楣点就会受伤了。
他赶紧低头看看睡着的人要不要紧,然而对方早就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而清醒过来,她张着还带有些许睡意的黑眸仰头与应龙真的互望,应龙真艰难吞咽了口水,冷汗也开始从那张带着惊恐的俊脸留下。
这下要怎麽跟她解释?原本好好地坐在沙发椅上打瞌睡,醒来却是被一位陌生男人抱在怀里,虽然说那是为了不让她直接与地板有亲密接触才会下意识有的动作,但这理由还是有点牵强啊……
内心挣扎了几分钟後应龙真移开的眼神再次与她交集,他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清了清喉咙後才下定决心的开口说:
「那个,我…我不是什麽可疑人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