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之後,你还会像上次那样敲着门来找我吗?
我刻意透过书房的一大片落地窗,让自己的视野里只剩下紫色的鼠尾草。结婚时,为了她而种的。
面西的房间总是在黄昏时刻被落日的霞烧炖煮着,既热又闷,等你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感觉,既热,又闷...
她说要学画画,不要我教她,她嫌我的画风太中规中矩,她要印象派的模糊感和距离感,不要我的学院派。偶然间,在一个下着雷阵雨的午后,我和她为了躲雨,意外跑进一家西门町的画廊,那时正好在办名为「印象模糊」的画展,里头有一半以上都是小十的画作。任性的她因此迷上小十,硬要小十每个礼拜三到家里来教她画画。
那一天的小十冷冷的,眼神如此,嘴角亦然,彷佛像是个陌生人。
是啊,我们之间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已经完完全全彻底陌生了。
那一个礼拜三,小十第一次到家里来,冰冷的眼神打量了我一次又一次。
「都先生不记得我了?」那口吻冷,我记忆里的小十从未这麽冷。
「怎麽会不记得……」我刻意挤出笑容,想暖暖场子。
「尊夫人...年纪很轻...」
「...嗯。」小十的任何一句话都让我感到泰山压顶。
「你就是为了她...为了她...」小十突然眸光低垂,欲言又止,这氛围颤抖着。
「小十...」愧疚把所有的话都锁在喉咙里,原以为所有的冲撞与伤痛在岁月的冲刷之後,便会自动痊癒,自动抚平。一半天真,一半逃避。
「老师,你来了。上来吧,画室在楼上,我老公都帮我准备好了。」她站在二楼楼梯口娇喊着,旋即又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很无邪:「谢谢老公,老公你最好了。」
我看着她,笑着,心满意足。
小十把一身的冷漠甩给我,迳自蹬着阶梯上楼去。
那个时期,她和小十迷恋的只是莫内的笔触。
某个午夜,她被风雨锁在娘家,暂时回不来了。我在画室里赶着要给客户的画作,风雨敲打着窗缘,像个不速之客。说到敲打,画室的门也频频响着,追着灰蓝色线条的笔尖顿时停了下来。
「什麽事?」我瞄了墙上的钟一眼,长针和短针正好重叠在12的数字上。
「先生,小十老师来访。」管家在门外答着。
「……」我愣住,这个时间来访?
「先生,我还是请他先回去吧...」管家又说着。
「...没关系,让他进来。」我的眸光抛向门口,心口不一地犹豫着。
不一会儿,敲门声再度传来。
我倒抽了一口气,可怜地佯装着潇洒,道:「请进来。」
门被倚开,小十站在门口,我大吃一惊,放下画笔,站了起来。
「怎麽了...怎麽湿成这样?」看着他,我慌了,心里痛着。
水滴无情地沿着小十的发梢,一滴接着一滴,浸湿了他的脸庞,也浸湿了我的记忆,让人分不清楚那是雨或是泪。那眼神,那眸光,那用力哭过的红色血丝满布着,刻意埋藏的遗忘一瞬之间全被揪起,曾经滚烫的,没有抚平的两颗心......
我随手拿了一条毛巾,帮小十擦拭着那头湿透的发,他看着我,灼烫的眼神,灼烫的让人难以回避,那再度淌落的应该就是让人断肠的泪水了。
我顾不得一切拥他入怀,两只手臂像大麻绳紧紧缚着小十,他身上濡湿的冰冷浸透我,颤抖也是。
「好温暖...你的胸膛好温暖...跟以前一样。」小十的唇瓣贴在我的颈项间微微蠕动着,一寸一寸地追逐着我毛孔间的温度。
「小十...为什麽把自己弄成这样?」抱着小十,我的胸口隐隐作痛。那个时候为什麽...为什麽把你丢下不管了呢?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小十的鼻尖在我的耳畔琢磨作舞,呼吸里的香气跟以前一模一样。
这个午夜,是我新婚的第一年,她第一次外宿在娘家,风雨大胆地把小十偷偷带到我的面前,让他与我重燃火苗。我把他摁在地上,翻滚在那张灰蓝的画作上,我褪去了他冷漠的伪装,疯狂舔遍他身上每一寸欲火,还有那饱满的两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