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的薛灼华被带进一处破宅邸内院,和其他被掳或被卖的姑娘们一起关在一间小屋里,大半数的姑娘表现的惊恐害怕,少数几位姑娘则是露出一副生无可恋、自暴自弃的神情,许是因为薛灼华生在大户人家从小见识的多,却因不受薛斌疼爱必须事事靠自己、看着姨娘的心机算计以及娘亲的委屈求全,这麽多的亲身经历让她已比同龄孩子冷静、成熟许多。
这些天来来回回不少姑娘被带走,原本一屋子二十几位姑娘如今仅剩不到十为,那些姑娘不知被送去了何处,也许被卖到青楼也许被强行许配给达官贵人,同是可怜人却自身难保、爱莫能助,薛灼华因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恨,缩在门边的薛灼华听到屋外守卫的对话。
「等会儿少主要来,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屋内剩下的那几个都是上品,马头儿说要好好巴结少主,如果少主有看的入眼的尽管让少主带走。」守卫们互相传达吩咐又闲聊几句便各自散了。
薛灼华一点儿也不想被守卫口中的少主挑走,她已经大致上摸清此处的防守布署,若被送走就更难有机会逃跑了,她把午餐盘子里的油汁和泥土涂在嘴唇上斜躺在墙边咳嗽哀嚎终於把守卫引来询问「少主就快从那边过来了,闹什麽闹。」
「咳咳,我咳咳...好像生病了。」薛灼华抬起头来,那涂黑了的嘴十分显眼。
守卫被吓了一跳,就怕薛灼华憔悴的模样冲撞了少主本想将薛灼华移去别处可少主已走近只好警告道「你快去角落躲着别把脸露出来,免得吓着少主。」
薛灼华乖乖的躲到墙角顺手拿了几把乾草好遮掩着自己,她才刚坐下少主就来了,他并没有露出真面目,戴着一个黑面具。
人口贩子的老大马头儿低头哈腰的招呼着少主「少主您难得来,我这里有一批极品,您有看上眼的尽管带回去。」
带着面具的少主环视了一圈,不屑一顾轻巧的耸肩摇头。
马头儿呵呵笑着「也是,这些都是野丫头哪入的了少主的眼儿。」边说边恭维,亦步亦趋的跟着往外走的少主後头。
薛灼华把半张脸埋在曲起的膝中,只露出双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少主似乎感受到角落边薛灼华的视线突然朝她望了过去两人对到了眼,薛灼华吓了一跳却极力保持平静,少主终於开口只命令了一声「抬起头来。」
见薛灼华动也不动,马头儿指责的问着旁边的手下「你们还抓了个聋子?」
「回头儿,那丫头没聋,只是就在方才突染怪疾,还来不及带走,怕污了少主的眼,小的这才自作主张叫她躲到角落去。」
「怎样的怪疾?」少主又问。
「禀少主,双唇发黑咳个不停,那丫头还说她浑身疼痛。」
少主不顾旁人劝阻迳自朝薛灼华走近,张开强而有力的手掌抬起薛灼华的小脸,薛灼华依旧动也不动,旁人见状全数被薛灼华的模样惊吓着,少主伸出拇指按住她的唇随後一抹,泥油褪去露出薛灼华的朱唇粉面,计谋败露的她因紧张眼神略为闪烁但还算镇定,少主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
「这...」马头儿回过神後,凶神恶煞的怒骂道「胆敢欺瞒少主!」还没等他出手教训,少主先出了声「就她,带到我房里。」
马头儿傻愣了许久这才会意「侍候好少主,以後就不愁吃穿了,这丫头上辈子不知道烧了什麽好香。」这番话听在薛灼华耳里格外刺耳冷冷的回道「这麽羡慕,这个机会让给你如何?」
「你...别不知好歹!」马头儿被一小姑娘讽刺了心里难免不是滋味但碍於少主还在只好收了气焰。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薛灼华已被带到少主的房里,到时屋内尚空无一人,二月天里屋内还烧着炭火啵啵作响,她将桌上的茶杯摔破,拾起一块碎瓷片藏在袖口里,把其余的碎块踢到桌底下掩着,她忐忑了许久戴着面具的少主终於缓步而入逐渐向她逼近,直到少主停在她前头,她倏地举起瓷块还来不及挥下就被少主打落在地,最後一点反抗的机会都错失了,薛灼华眼神里的明亮也随之暗淡却仍保留着坚毅的求生意志,双唇紧闭不发一语。
少主的声音闷在面具之下显得格外低沉「我只是想跟你说会儿话,说不定回心转意就把你放了。」见薛灼华面露犹疑,少主问道「你的身世我调查过了,你才九岁经历的事却多,能怨、能恨的人不少,为何我从你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哀怨的情绪。」
「哀怨能改变现状吗?」薛灼华终於开了口,张着又大又亮的眼眸,诉说着不向命运低头的硬气,柔弱且坚韧。
少主浅浅的笑了笑,摇着头道「你没想过报仇吗?跟着我,我能帮你。」
「报不报仇是我的事,再说我为何要跟着一个违法乱纪、拐卖人口的恶人?」
「哦?」少主的语气、声音变得深沉危险,捏住薛灼华的小脸「看来你对我成见很深,但很可惜无法遂你心愿,因为你很合我胃口。」说罢唤了两婢女入内,一人一边抓住薛灼华令她动弹不得,少主拉下薛灼华右肩上的衣服,无能为力的她只能戒备的盯着眼前意图不善的男人。
「不必如此戒备,你还太小了我不会在此时要了你,不过为了宣示你是我的人,还是得做个标记。」少主边说边取下左手戴着的姆戒扔入火盆中直至姆戒被烧的通红才拿铁夹夹出,把姆戒上的牡丹印烙在了薛灼华的右後肩上,她皱着秀眉忍着铁烙灼身的疼痛,薛灼华没哭、没叫,少主对她甚是满意,对着婢女吩咐道「好生照看她的伤口,打理乾净了七天後我要在府上看到她。」
过了一夜马头儿以为薛灼华已是少主的人,便客气的将她移到了单人房,她因铁烙伤口连续三日发着高烧,多亏婢女日夜看顾且大夫即时诊治才得以好转,烧退後她终於有力气想逃跑的事,此处戒备森严她本以为脱逃之行动会步履维艰殊不知这几天负责守门的林大哥自愿帮忙,趁着午餐换班空档林守卫敲门细声道「丫头,你想出去吗?」两人隔着一扇门说话。
「你是谁?为何要帮我?」这是薛灼华下意识的对答,她虽仍有戒心但单凭她自己想在短短几日逃跑恐怕难如登天,眼下也只能抓住这个的机会。
「因你长的和我自幼失散的小妹有几分相似,丫头你是哪里人?」
「武昌人。」薛灼华考虑了後还是老实说了。
「那便不是了,我是徐州人林氏,不过没关系相逢及是有缘我还是能帮你,这些日子你肯定很害怕吧,听说过几日马头儿就要把你送去少主那了。」
「若帮我,林大哥你不会因此受牵连吗?」
「放心吧,一开始会做这份差事也是为了糊口,我不是坏人,大不了就不干了。」还不等薛灼华回应,林守卫又急忙道「嘘,来人了,若你想离开,明日戌时想办法到南面走廊的最後一间仓库来。」语音一落只剩林守卫匆忙离去的声响。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这阵子被世态炎凉伤到遍体鳞伤的薛灼华有了绝处逢生的感动总算又体会到人世间少有的温暖,心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林守卫很是感激,隔日到了相约时辰薛灼华假装肚子疼骗过婢女和守卫,如实赴约,她偷偷摸摸溜进仓库,林守卫已等候多时一见她来了紧张的再三确认「没人跟着你吧?」
「林大哥你放心,尚没人发现异样。」薛灼华也因紧张快喘着气。
林守卫悄悄拉开门板向外窥视了两眼这才放松下来嘀咕道「外头确实没人,要是被发现了非得被杀了不成,时间不多了赶紧行动吧。」
「林大哥,谢谢你,此番恩德不知如何回报,若来日有缘再见我肯定结草衔环。」薛灼华边说边听从林守卫的指令走在前头,才刚要开门忽觉後颈一痛,毫无防备的她被林守卫一记手刀打的头晕目炫,摊软在地。
林守卫终於露出真面目,神情扭曲猥琐,猴急的扯着自己的腰带「想报恩也不难,你如何服侍少主的便如何侍奉我。」
始料未及的薛灼华用身上仅有的不停的反抗着,林守卫却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还口出狂言「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了可惜找不到机会下手,半路还杀出个少主抢先一步...」薛灼华的抗拒惹恼了林守卫,林守卫又是一巴掌怒骂道「我都不计较你是少主穿过的旧鞋,你反倒看不起我?」
无助的薛灼华似乎听见一声声哀嚎悲惨的耳语,她问自己若能活下去该如何面对险恶的人性?往後除了自己她又能相信谁?为什麽世间的恶意总是无处不在?放弃念头一闪而过之际仓库的门被大力的推开,屋内的漆黑得到月光的救赎,林守卫被人踹开一片青翠的竹叶落下伴随一道刀光,林守卫当场气绝,所幸薛灼华奋力抵抗也多亏竹先生来的即时她这才保住自己的清白。
竹先生是全国上下出了名的侠义之士,他游历各地,不畏显贵、不惧生死,倾尽心力劫富济贫,所到之处皆受众人民的敬爱尊重,但他的贤名和我行我素成为了让官府头痛的人物,竹先生行迹隐密且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关於他的传奇事蹟与臆测在里巷间流传开,竹并不是他的姓氏而是因他每次出手相助後都会留下一枚竹叶故人称之为竹先生。
这阵子接二连三发生的生离死别,被抛弃、被欺骗,衔冤负屈的薛灼华终於忍不住抱头痛哭,无法自己,竹先生俯身确认薛灼华无事後,提剑动身去营救贼窝里的其他姑娘,一阵恶斗後竹先生和为数不多的同夥战胜了,人口贩子死的死跑的跑,鸟兽散,竹先生的夥伴们忙着疏散众人,而竹先生独自走回了薛灼华所在的仓库。
「孩子,你还能走吗?」
薛灼华擦乾眼泪,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坚定不移「您是竹先生吧?求您收留我。」见对方没应允她咬牙又道「就算让我做妾也行。」
竹先生被眼前小姑娘的言词所惊,微愣反问「你今年几岁了?」
「九岁。」
「这个年纪,我都能当你爹了,更谬谈让你做妾。」竹先生只觉荒唐一口回绝。
「求您了。」
「为何想跟着我?」
「这世间险恶的人太多了,自知能做的不多却也想凭一己之力铲恶锄奸、匡扶正义济世救人,这几日发生了很多事,我从记事至今无数次祈求老天帮忙,但最後我发现与其求别人不如靠自己。」
看着眼前年纪尚轻的孩子,竹先生心有不忍,到底是多麽残忍的社会逼一个孩不得不坚强,且对薛灼华的一番话也甚动容於是答应收留「从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女儿了。」竹先生指着仓库外的那些人又道「他们像你一样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他们都是你的哥哥要好好相处。」
门外跳进了一男孩脱下面具,面具後是灿烂的笑脸,向着其他兄弟招手呼叫「你们快过来,义父替我们找了个妹妹。」
多亏竹先生的收养和众哥哥的疼爱,薛灼华再次体验到家人的美好、渡过了那段黑暗没有前路的日子,得以好好活着、平安的长大,也才有机会出落成出尘脱俗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