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挂着CaféHouse招牌的店门口,用力推开大门。
「欢迎光──」不理会门口那人,我风风火火地走上二楼,在房间乒乒乓乓地发出巨大声响,怒气冲冲地走进浴室。我卸下束了一整天的马尾,黑发如瀑布般倾泄而下。我褪下黑色T恤和牛仔裤,打开水。冷水冲淡我的我的羞愤。呃,十一月洗冷水澡不太适合齁,不过今天也很热,没关系吧?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颊上那股灼热犹在。啊啊啊,好烦好讨厌。
在五分钟内洗涤完毕,我顶着湿发、手拿运动服和换下来的衣物到後阳台,开始刷洗运动服上衣。该死地武天曌,去死、去死、去死!我觉得沾到污渍的部分都快被我刷出一个洞了。
「你今天怎麽那麽晚回来?」刚才被我风风火火的样子震慑住的人站在我身後问。
「给人受气去。」
「为什麽?」他──呃,可能是另一个──问。
我一面拿起白如往常的运动服上衣,准备拿去晾起来,一面回答他们俩:「大概是太衰了了。」
其中一个──唐翊嘉问:「谁啊?把你惹成这样。」
另一个──唐翊轩附和:「对啊,连我们都办不到欸,该好好拜师学艺了。」
我瞥了他们一眼:「活腻啦?」
两人马上赔笑:「呵呵,哪敢得罪姐姐大人?」「玩笑话就别放心上了。」
「我的心情现在非常不美好,连玩笑都不想听。」
他们两人马上摆出干架的架势:「是谁?告诉我们。」「我们马上把他绑来,任你作沙包揍。」
我无奈:「你们可以不要再装了吗?根本就不安好心。」
唐翊嘉,准国一生一枚,有一个双胞胎地地,唐翊轩。评价:欠揍。
「哦,对了,」唐翊嘉问我:「你那件黑色T恤和牛仔裤哪来的?」
「之前都没看过,今天买的?」唐翊轩也问,「不过像你那麽抠,怎麽可能自己花钱买衣服?」
过了片刻,我回答︰「别人送的。」嗯,技术上来说是送的。
他们连珠炮似地问:「谁会那麽好心送衣服?」「再说,那看起来是新衣服,怎麽可能是送的?」「再说,这不是那家韩流品牌专卖店吗?」「对嘛,谁会送名牌?」
唉,到底是谁把他们教育得如此「精明干练」?似乎是他们的姐姐呐……正可谓「自作孽,不可活」。神啊,让时间重来吧!我必定把他们教化成笨蛋。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为师的也不是省油的灯。「洛池个个都是有钱人,哪有什麽不可能?钱多怪事多没听过吗?」
看着他俩欲要辩驳又不知从何辩起的模样,胜利的荣耀笼罩我心。
「总之,这件事情到此结束。」我离开阳台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的房间不大,不过除了一般房间的基本配备──书桌、衣柜、书柜和床以外,我还多了一台钢琴。我坐到琴椅上,手指流畅地在众白键上弹出一个美丽的C大调音阶,突然心血来潮弹起贝多芬〈第五号交响曲:命运〉。在心情极度不美好的情况下,频频想起导火线──叫武天曌的白痴,命运交响曲弹起来特别起劲。我要狠狠支配武天曌的命运,让他的人生满目疮痍,踩到狗屎率百分百。
「姐,到底多严重啊?」唐翊嘉心惊胆颤地问。
「你还特别弹命运交响曲……」唐翊轩打着冷颤。
没错,很严重。
大约是在十月的时候,生命教育课的老师待了一个单元:动物配对。藉由开学以来对同学们的认识,进行联想。班上举凡猫、狗、猪、马、猴等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武天曌也毫无悬念地当选「风流倜傥」的狐狸,真亏他说得出口,脸皮厚天下无敌啊!
轮到我时,却在班上引起小小的讨论。
A同学:「唐翊优?不就乖乖的?」
B同学马上反驳:「哪有!她根本超腹黑的!」这位同学,坐在我附近所以比较早看见我的本性。
我也反驳回去:「我哪有腹嘿,我只是说出事实。」
金岑玮不死心地问坐在他左方的欧阳若:「她很邪恶对吧?」
「她、她只是……」欧阳若支支吾吾。喂,我平常对你那麽好,关键时刻胳膊向外伸是怎样!
「兔子。」突然,一个声音自右边传来,原本喧闹的教室顿了一下。
「为什麽是兔子?」我也很好奇地看着武天曌。
「因为…兔子就是表面乖乖的,私底下超邪恶。」
「喂,你对兔子有什麽偏见?」被说是自己最喜欢得兔子固然高兴,但污蔑牠我可不允许。
武天曌耸肩:「我只前看过一只兔子,前一秒还用无辜的大眼望着你,下一秒跳到三楼屋顶给你追。这不叫表里不一叫什麽?」
「……」
於时,在他强而有力的证明下,我被判为5班的腹黑兔子一枚。我默默含泪,我明明就很善良,哪里腹黑?
每人都分配完一只动物後,老师要大家抽一个人,把自己和那个人的动物写成一篇五百字故事。写这东西有什麽用?我怀着无比赌烂的心情抽出一只签,再用更赌烂的心情把它放回签筒。
回到位置上,右边的武天曌一直烦我:「唐美女,你抽到谁?」
「不关你的事。」我瞪着白纸,不知该从何下手。
「我抽到你欸!」
有没有那麽衰!?抽到他就算了,他还抽、到、我!於是,抱着恶搞的心情,我洋洋洒洒地写了五百字。旁边的武天曌也是挂着狡猾的笑容振笔疾书。
待班上同学都完成得差不多,老师让一些人上台分享。第一个,是自愿的武天曌。
「我的标题是,花美狐的驯兔日常。」
全班一片譁然。我就知道!笑得那麽恶心准没好事!
「从前从前,有一只聪明又帅气的狐狸。」第一句就把自己捧成这样。「有一天,他在湖边睡觉时,尾巴感觉被重重一踩,他一看,是一只兔子。盛怒之下,他把兔子抓回家。」
欸欸,我哪有那麽弱!我唐翊优岂是你说抓就抓得到的?
而班上的男生们则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乱地吼:「有奸情!」「见父母!」「SM啦!」「扒掉!吃掉!」一群下流的白痴。
「当狐狸准备拿小兔子做晚餐时,却发现这只兔子一点也不乖,丝毫没有被宰前的乖驯,甚至卯起来和他作对。狐狸决定,要花一点时间来调叫一下,让她变成美味的晚餐。」武天曌冲着我邪恶一笑,恶。
接下来,便是拢长的生活日常,我不断在台下翻白眼。如果是我才不会咧,白痴。但我竟然忘记:谁对故事认真,谁就是彻底的输家。
「最後,花美狐凭着自己吸睛的外貌和聪明的头脑,成功教化兔子并让她爱上自己。於是,兔子乖乖投送油锅,成为美味的晚餐。」武天曌得意洋洋地说完。
Itcan’tmakeanysense!欠吐槽的点太多了!
全班同学愣了一下,回过神就开始炮轰:「就这样?然後咧!?」「说好的SM呢?」「扒掉的过程?吃掉的过程?」「你这调教的level太低了!」「抗议!重写!抗议!重写!」
各位观众,身为受害的女主角我──嗯,我对号入座了──已经倍感耻辱了,你们是在吵什麽!
「咳咳,各位同学安静。下一位同学用抽签的。」听到抽签,大家静默。看着老师神圣的手放入签筒,抽出无比虽小的木签──「27号!」
我抽抽嘴角。今天回家前,先去附近的土地公庙拜拜好了。带着既愤怒又兴奋的变态心情,我走上讲台。「我要说一个,主人与狗、王与仆人的故事。主角,兔子一只外加狐狸一只。」
「耶~有续集!」「哦哦,女方来了!」「快!唐美女,别让大家失望!」我就知道会这样,唉。
「从前,有一只兔子和一只狐狸在森林里相遇了。那只狐里马上喜欢上了兔子,便阴魂不散地一直跟在她身边。兔子看到身旁有个家伙欠打发,於是告诉他:『只要你替我做我说的事,我就让你待在旁边。』笨得要死的狐狸毫不犹豫地欣然答应。」我滔滔不绝地分享使役武天曌──不是,是兔子使役狐狸去做的诸多事情,举凡各类使人丧尽尊严,有失去生命的危险等,呵呵,好爽。「最後,兔子和狐狸到了一个悬崖边,兔子『不小心』把萝卜扔到谷底,便要狐狸去捡。狐狸毫不犹豫地马上跳下去,死在山谷中。故事结束。」
群众愤慨地看着我:「我期待那麽久的野战去哪了?」「唐美女,你好残忍!人家爱你爱得死心塌地!」
喂喂,他吃我就有良心?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我回到位置上,和右方的武天曌堆着虚假的笑容互望,啪滋啪滋的电流响彻云霄。这两则故事让我们知道,兔子和狐狸千万别遇到。人家是「人鬼殊途」,咱俩是「狐兔殊途」。我过去秉持的狐狸勿近原则,现在竟然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