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抱着爆豪回到房间里,魔力魁儡马上咚咚咚跑过来,还带着各种疗伤的用具。轰将爆豪放在房间里那张大床上,才刚接触到床舖,爆豪的身子便抖了一下,於是他伸手摸了摸那张床。啊……数百年没在用的床,只能保持不长灰尘而已,床垫硬得跟石头似的。
「去找可以睡的床垫,把这张床打理一下。」他对魁儡说道,魁儡迅速放下各种疗伤用具在床头边,一溜烟的跑了。
「抱歉,这张床很久没用了,先将就着点吧。」轰对爆豪说,轻抚几下爆豪後背的毛,得到的回应是喉头滚动发出的声音,大概算是应下了。接着轰蹲下来,先查看爆豪侧腹的伤口,血凝固在伤口周边,稍微止住了一点鲜血外流,他拿剪刀把伤口周围的毛剃掉,被毛丛遮住的伤口渐渐显露出来,看着并不深,应该没有伤及要害,或许该归功於狼族防御的硬毛皮。
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子弹,轰稍微擦拭了伤口附近便凑上去伸舌舔拭,剧烈的刺痛让爆豪震了一下,他闭着眼睛趴在床上,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血族的唾液有疗伤的功用,看起来很可怕的伤口慢慢开始癒合,血已经完全止住了,暂时没有危险。於是他拿草药捣碎候敷在伤口上,这才安心去看骨折的後腿。
这时被魁儡喊过来的医生终於到了,轰终於不用自己摸索该怎麽接骨,医生很轻易的把断掉的骨头接上,并用夹板包住,用绷带捆好,伤口稍微查看一眼也顺带绑了几圈。
医生跟轰吩咐几句顾好伤势的方法,便被魁儡领着离开城堡。
匆匆来匆匆去,来得时间极其短暂,深怕在这里多待了会出事一样。
轰没放过爆豪在医生靠近房间时,那一闪而过的警戒,锐利的兽眸牢牢盯着来者,只差发出「吼呜呜」的声音表示警告了。轰重新认知到狼族的警戒心有多强,他从没被爆豪这样对待过,有时候是爆豪来找他,而当他每次到狼族管辖的那块地时,爆豪基本上都陪在他旁边,其他狼族人也就没任何障碍地认识了这位领主。
狼族的地盘意识是目前发现的族群当中最强烈的,加上他们群居的习性和团结,基本上没有人敢单独招惹牠们,因为招惹一只就等於跟整个聚落的狼族为敌,踏进他们的地盘也一样。
轰没实际体验过或许是因为他的地位比他们更高一阶吧?他也不是很懂。
「伤口还痛吗?」轰坐在床边,轻抚着爆豪的後背,爆豪睁开眼扫了他一眼,什麽话都没说便闭上眼继续休息,轰没打算吵他,继续抚摸那柔软的毛皮,滑顺的手感让他有些欲罢不能,终於忍不住埋头进那身米黄色的狼毛里,吸取着那里的气味:「有太阳的味道,好舒服。」
在轰看不见的地方,爆豪翻了一个白眼,像是在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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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轰细心的照料下,爆豪的伤势复原的很快,不愧是狼族惊人的自我复原能力。自从更换了轰房间那张大床的床垫和棉被後,每晚轰都会抱着爆豪一起睡在床上,软绵绵的毛加上软绵绵的床垫,体温加上棉被的加成让始终保持着低温的身体彻底暖和起来,像这样躺在床上并有人陪着一起睡觉,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轰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爆豪的睡颜,他稍微催动魔力打开窗帘,他一点也不想要从床上起来,所以难得动用了血族可以移动一点小东西的魔力。温暖使人颓废,他想。
外面已经是夜晚了,躺在床上就能看见点点星光,今晚是新月之夜,看不见月亮的影子。轰转而看向床上的爆豪,可能是窗帘拉动的声音惊动到他,只见狼耳高高竖起,爆豪睁开眼睛,跟轰的视线对上後,耳朵慢慢下垂,恢复成平时放松的模样。
「今天的伤怎麽样?」轰问道,顺手撸了一把狼毛,接着朝爆豪的下巴伸手,开始日常搔他下巴。
爆豪喉头滚动着,发出不情愿的声音,甩头避过轰的手,挪动身子离他远一些。不过这样并不能让轰放弃,他坐起身後趴到爆豪伸手,一手摸着狼头一手搔着狼下巴,得心应手地压制了爆豪想避开的动作,或轻或重、或快或慢,反覆尝试着寻找爆豪今天脆弱的点,顺利让爆豪发出了声音。
「呼噜噜噜……」
「果然好疗癒啊……」轰忍不住低喃,半个身子都趴在爆豪身上,享受着柔软的毛皮和狼身的高温,幸福地眯起了眼。
起初爆豪怎麽也不肯让他这样摸,轰又担心太过强硬会动到爆豪的伤口,也就一天天试探着当天爆豪能接受的程度,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虽然还是有一点抗拒。轰觉得两人的关系已经跟半个月前完全不同了,第一次发现搔下巴能让爆豪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後,他每天都在尝试要搔爆豪的下巴,正常状况来讲这种人肯定会被狼族攻击,因为搔狼形的下巴对狼族来说,是无比亲密的动作,基本上除了亲密的伴侣之外是碰不得的。
还有一种说法是只有被驯服的狼才会让主人搔他的下巴,不过这种狼在高傲的狼族里算是沦落到低等的宠物,已经不配称为他们的族人了。
当然,这些狼族的习性,轰是完全不知道的。
於是切岛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他们家尊贵的狼族长被地位更高的领主大人压在床上,还被抚摸毛皮和搔下巴并发出呼噜噜的舒服声音,一副完全被驯服的姿态,这让他有点……不,十分的尴尬。
而床上的两人听到声音纷纷往门口看,轰呆了几秒才慢悠悠地从爆豪身上起来,爆豪则是彻底黑了脸(别问切岛是怎麽看出来的,他太了解自家族长了),浑身杀气外泄严重,彷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杀掉灭口。
噢,不是彷佛,是已经这麽做了。
「吼啊!」爆豪低吼一声,从床侧跳起来扑向切岛,尖锐的兽齿近在眼前,切岛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挡住那张直冲自己喉咙而来的大嘴,并被後座力而扑倒在地上。
「等等!等一下!你好歹给我点准备时间……哇啊!」
「爆豪!伤!」轰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抱起爆豪的身体,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切岛脸上沾满了爆豪张嘴而洒落的唾液,无奈又庆幸地把脸上的水拨掉,边碎念:「差点以为会死,吓死我了……」
虽然被抱离了,但爆豪仍然没有就此放弃,他朝切岛龇牙咧嘴地低吼着,前脚按在轰的手臂上,一副随时都要扑过去的样子。切岛微颤着受惊的身体,缓慢地贴墙绕过他们俩好进入房间。
「爆豪,你怎麽了?是切岛,不是陌生人喔。」轰抱着爆豪走回床边,催动魔力帮切岛移动一张小凳子给他坐。
「不,正因为是我。」切岛按着心跳加速的胸口,叹了一口气。
轰虽然不能理解切岛的意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意识到切岛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於是他抱着爆豪坐回床上,让爆豪趴在他腿上,安抚其暴躁的情绪。
「呃……不要那样瞪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一出这间房我什麽都不记得。」切岛像是背稿子那样说完整句话,被爆豪狠狠瞪了许久,叹气後才开口说明来意:「我是来跟领主大人报告……顺便看一下咱们家族长恢复得怎麽样了。」
「恢复的状况很好,大概再过几天就能回去了。」轰说到後来忍不住有些落寞,抚摸爆豪後背的手慢慢停下,抿了抿唇。
「嗯,那太好了。」切岛说,「是这样的,弟兄们这几天在森林里发现了人类的踪迹,一开始以为是旅人,但後来人类的气息越来越多,我们选择先将这些人类全部赶出森林,发现这些人类大多是老弱妇孺,这让我们意识到不对劲,所以让我来请教领主大人,我们该怎麽处理这些人类?」
轰眨了眨眼,稍作思考後催动魔力,魔力魁儡咚咚咚跑过来,轰朝魁儡伸出手,只见魁儡应声解体,零件全部散落一地,下一秒随着魔力又重新开始组装,渐渐从原本的小人变成一只鸟,将头顶的魔石交到轰手上後,拍拍翅膀从落地窗飞了出去。
过没多久,魔石投射出一道小萤幕,萤幕上出现的正是狼族管辖的森林,同时也是领地和领地的交界处,此时森林外围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类,看的人都要生出密集恐惧症了。
「好厉害……」切岛忍不住发出惊叹,就连爆豪也眨了眨眼,忘记要继续瞪切岛这回事。
「这是我祖父那一辈流传下来的,前阵子父亲做了改良。」轰说,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前阵子」究竟停留在几百年前了。他注视着萤幕上的景象,思考後说:「这些应该是人类的难民。」
「难民?」
「嗯。这附近有两个领主,其中一个领主的爱好是收养人类作为奴隶,这些人类应该是从那边逃出来的。」轰用魔力移来一张地图,顺便连桌子也一起移过来了,地图在桌子上摊开,是这附近三个领主的领地分布图。
「东方领主喜好将人类作为奴隶眷养,而西方领主跟我们家有长年的交情,一直以来我们双方都在牵制东方领主的势力。这些年即使作为边境的森林无人管辖,西方领主还是会帮我注意一下,所以基本上没有什麽大问题……这次可能是发生了什麽问题,导致东方领主手下的人类大批迁移,也就成了难民。」轰简单的解释了现况,接着再度陷入思考。
「那……那些人类,我们要怎麽处置才好?」
「这件事有点麻烦,先全面禁止他们进来,一个都不能放过,只要有一个进来,那些人就会全部挤进来了,我这里没有多余的空间安置他们。」
「是!我知道了!」切岛站起身应声,便火速离开房间。
轰注视着桌面上的地图,手再度开始抚摸起爆豪的毛,陷入沉默。爆豪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跟轰看向爆豪的视线对上,只见轰抿了抿唇,苦涩地扯动嘴角。
「你会觉得我很无情吗?」轰轻声问道,爆豪眨了眨眼,撑起身子凑近他,伸舌舔了舔他的脸颊。
「你在安慰我吗?谢谢。」轰的声音顿时轻松了一些,他抱紧爆豪的身体,将头埋在那柔软的毛皮里,两人双双倒在床上,轰沉默了很久,爆豪也没有逼迫他,而是静静地趴在床上让他抱着,什麽声音也没发出来。
如果放那些难民进来,领地内早已建立的制度一定会受到影响,那些人不可避免的会跟当地的人起冲突,加上没有空间可以安置,後续问题只会更加麻烦且难以处理。人类这种生物也有群居习性,但并不会完全团结,只要放一部份的人进来,其他部分的人就会有更大的意见,同时会造成更多的动乱,这也就是为什麽两边的领主都不肯收留,让那群难民全聚集在中央的缘由。
快的话明天,慢的话三天,「那个人」应该就会过来找他了。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