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亮,由饭馆後门徒步走不到半盏茶时间,有一处两旁种植柳树的河岸,清澈河水潺潺流动,倒映着黄橘色朝阳与两抹高挺身形。
时间尚早加上此处行人不多,让静僻的河岸旁只有鸟啼和拳头划风而过的声音。
「呼。」退去上身裸露结实胸膛的秦湛白,一掌往南宫陵博劈去。
穿着黑色宽袍的南宫陵博微微侧身,衣袂纷飞间一手捉住秦湛白的手腕,另一手准备打上秦湛白的左肩。
猛然,南宫陵博发现他竟与大伤初癒的秦湛白较真,缩回手改以轻贴在他带汗珠的肌肤上。
秦湛白见机不可失,转掌为拳略带力量攻击南宫陵博的右肩,菱唇在南宫陵博望向他时浅浅勾着。
「可恶的秦湛白,本……我特意手下留情,你竟敢趁机攻击。」南宫陵博松开箝住秦湛白的手,双手下垂扬眉瞅向他。
「皇爷,您要骂我竟还口吃,这对吗?」秦湛白忍不住笑了。
秦湛白总爱见南宫陵博久久无法习惯把「本王」改称为「我」,他觉得这样的南宫陵博有趣多了,也真实多了。
「本……我哪时口吃?」南宫陵博死不认输。
「就是现在呀!」
「无聊。」见秦湛白笑得夸张,南宫陵博沉下脸。
「生气了?」秦湛白偏首,边走向南宫陵博边仔细看着他的脸。
「在你心底,我这麽小心眼?」总算说对了!南宫陵博松了口气。
「皇爷说呢?」
「当然没有。」南宫陵博斩钉截铁。
「是吗?」秦湛白拉长尾音笑睨南宫陵博。
「当然。」
秦湛白不说话了,反倒是呵呵笑个不停,转身拿丢在一旁的素白外袍随意披上,一屁股坐在河岸旁双手撑後,仰首让灿灿阳光照在他雪白的肌肤上。
今日一早被南宫陵博从被窝里挖起,要他跟着自己找空地练练手。
秦湛白立刻答应南宫陵博的邀约,毕竟在宫中,他们俩时常天没亮,就在校场比试武功。
虽说比试,都是南宫陵博教秦湛白比较多,秦湛白的绝顶功夫就在每日早晨的南宫陵博手下,逐渐堆叠而成。
南宫陵博站在秦湛白身後,一双深沉眼眸直勾勾盯着他洁白肌肤在光线下闪闪发光,一种名为怦然心动的爱恋,在血液里不断奔流。
南宫陵博一直都是知道,秦湛白是他心底最割舍不下,也是最致命的缺陷,他犹然记得,父皇生前再三叮嘱,身在皇宫内苑,位处高处的生存法则。
对敌人,绝对不能心存仁慈;对女人,绝对不能心存爱恋,勇者无所畏惧,是因为他们没有後顾之忧。
皇宫犹如牢笼,身在诡谲宫中,父皇要你成为最凶猛的野兽,然而野兽不懂爱别人,只懂爱自己。
南宫陵博一直以成为宫中蛰伏的野兽为目标,然而,他的确是皇宫里最令人惧怕的男人,更是居於皇帝一人之下的苛刻男人。
打小,南宫陵博对自己苛刻,对他人严厉,唯独秦湛白,不知从几何时,成为他心底最柔软也是最致命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爱秦湛白。
他也知道,自己与一般性爱男子的断袖不同。
因为是秦湛白,无论男女,他南宫陵博爱的单单是他这个人,而非性别。
但,身为皇爷,身为皇宫中地位崇高的皇爷,他不能爱秦湛白,就连对他动一点想占为己有的心思都不成。
爱而求不得的愁苦,南宫陵博深深体会。
「皇爷,站在那干嘛?过来这陪我坐一会。」秦湛白转首,睨着南宫陵博拍拍身旁的泥地说话。
南宫陵博半眯着眼,直直瞅向秦湛白,那双清亮的眼眸如此迷人,菱角形状总上勾的嘴唇这般诱人,南宫陵博得花多大的心力才能压抑想冲上前,狠狠地、用力地吸吮双唇的冲动。
然而南宫陵博如此努力压抑自己,秦湛白却不期然冲着他浅笑,强逼他的心脏跃动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快来这里坐呀!我还有事想跟皇爷商量。」秦湛白催促。
南宫陵博跨开步伐走上前,双膝微弯坐在秦湛白身侧,目光却望向潺潺流水以及水面下嬉游的鱼儿,没有勇气在这个当头近距离看秦湛白。
「怎麽了?」秦湛白偏首瘪嘴。
「什麽怎麽了?」南宫陵博问话。
「皇爷的脸黑了一半呢,该不会我说皇爷小心眼,皇爷真动怒了?」秦湛白话里藏不住轻笑,他当然知道南宫陵博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动怒。
「无聊。」
秦湛白瘪嘴,翻身两脚跪在地上,双膝跨过南宫陵博靠近自己的左脚,将身躯埋在南宫陵博的双腿间,双手撑地像猫儿,拉长的上半身几乎要贴上南宫陵博的胸膛,俊颜在距离严苛面容五指宽的地方停下,长长卷翘的睫毛搧呀搧地,双唇勾起一抹浅浅弧度。
「皇爷?」秦湛白浅声叫着。
「何事?」
南宫陵博可以感觉秦湛白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像羽毛搔过他的鼻尖,但他依然得压下满腔火热冷冷低眸回话。
「今夜皇爷跟我上醉花音,如果有貌美女子被皇爷看上,皇爷会考虑与她共度春宵吗?」秦湛白拉起一撮南宫陵博的黑发,在他雪白指尖上卷呀卷地,口吻虽浅淡,里头却藏有不为人知的欣羡。
秦湛白多麽羡慕能与南宫陵博肌肤相亲的女子。
「今夜不上醉花音,何来看上貌美女子。」南宫陵博断然拒绝。
「今夜得上醉花音。」秦湛白坚持。
「为何?」虽然秦湛白口里三不五时离不开女人的话题,但南宫陵博知道他不是性好渔色之人。
「醉花音既然是潼城最大的妓院,来来往往的人一定多,我想从中打听关於乱葬岗闹鬼一事。」秦湛白偏首笑睨南宫陵博。
「你对乱葬岗闹鬼这事,未免太有兴趣,理由?」南宫陵博不解。
「还能有什麽理由,纯粹只是跟皇爷找鬼,往後可以当谈资。」秦湛白扬起一边眉头笑得灿烂。
其实秦湛白非常晓得,等返回京城後,南宫陵博得要面对一波接着一波的逼婚,眼前的他将成为其他人的男人,而他不过依旧是下属。
能与南宫陵博多相处,秦湛白就不会放过任何一点时间,与他共同制造事後回忆起来,会捧腹大笑的事蹟,又或者是搥胸顿足的懊悔,毕竟那是将来南宫陵博成亲後,他唯一能保留又没人抢得走的东西。
南宫陵博望进秦湛白的璀璨眸光,轻轻颔首,「好,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