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果你也聽說 — 陳鳴宏 (1)

考生交流会结束当天晚上,我才走近家里那栋大楼,就看见一名穿着高中制服的男生走出来,我立刻叫住对方。

「奂予哥,你怎麽现在才走?」

「你爸请我吃饭。」他用浅淡的语气回,「你今天也晚回来了。」

「嗯,我参加学校的交流会,结束後跟几个同学去吃点东西。」

「交流会?」他想了下,「你是说,要抽签才能参加的那个『哭哭大会』?」

他的形容让我忍俊不禁,「啊,奂予哥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当年你有参加吗?」

「没有,那麽无聊的活动居然到现在还没废掉?」他撇撇嘴,「那你觉得好玩吗?」

「嗯……还可以啦,虽然我是被强迫参加的,但听到那麽多人分享各式各样的事,还是挺有收获的。」我耸耸肩。

「果然像模范生会说的话。」他拍拍我的肩膀,「晚安,下次见。」

「好,今天也麻烦你了。」

奂予哥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偌大的客厅只有妈在整理东西。

我指了指二楼,「我刚才遇到奂予哥,他说他有留下来吃饭,那她也下来了吗?」

「有,但奂予一走,她就马上回房间了,饭也没吃多少。」妈打开冰箱,「你上去时,顺便问她要不要吃水果。」

踏上二楼,我敲了敲那扇挂着米色布帘的门。

「欸,妈问你要不要吃水果?」

毫无意外,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口气转为冰冷,「你要继续麻烦奂予哥到什麽时候?明知他高三了,还让他找时间来陪你。你是真的喜欢他吗?我看你根本就只在乎你自己吧?自私。」

门在下一秒被人狠踹一脚,发出巨大的声响。

纵使再不爽,但我知道对方顶多也只能这样了,於是默默冷笑,回到房间。

随手扔下书包,我懒洋洋地一边滑手机,一边等爸爸用完浴室。

几个有参加交流会的朋友,已经迫不及待在脸书上写下心得,还有人表示被蒋深深最後的分享而感动,引来底下不少人留言,好奇蒋深深究竟说了什麽。

『就算永远都第一名,也不代表我能就此一帆风顺,幸福快乐。』

『若真是那样,我希望到那时候,你们不会认为我失败,而是会认为我成功了。』

……真是厉害啊。

她临危不乱地回应他人尖锐的诘问,并以自家阿姨的不幸遭遇为例,为大家上了震撼的一课,不仅完美化解尴尬,也加深众人对她的好印象,我实在不得不由衷佩服她。

不过当时我会率先为她鼓掌,不尽然是因为感动,主要是想展现风度,顺便藉此澄清谣言,我之前就听说过,学校里有不少人认为我和蒋深深为了争夺第一名,向来不和。

「你今天的分享很棒,很让人感动。」

直到洗完澡,蒋深深仍然没有回应我的脸书私讯,甚至连读都没读,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离交流会结束过了两个多小时,她应该回家了才对。

但我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改传LINE给薛有捷,问他回来了没。

不到一分钟,他传来「点头」的贴图。

陈鸣宏:你刚刚才到家?

薛有捷:嗯。

陈鸣宏:真稀奇,你去哪了?

薛有捷:没去哪。

陈鸣宏:最好是,你要我先走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鬼。你偷偷摸摸去哪里了?快招!

薛有捷:真的没去哪,我在学校。

陈鸣宏:在学校干麽?

薛有捷:没干麽。

陈鸣宏:少唬我,是去见谁了吗?

薛有捷:嗯。

陈鸣宏:还真的,去见谁?那个时候还在学校的应该只剩参加交流会的人。难不成你跑去见蒋深深了?哈哈。

他突然没再回应。

我原本只是随口闹他,但他这时的已读不回,让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陈鸣宏:你真的跑去找她了?

薛有捷:没有。

陈鸣宏:那你干麽这麽久不回?

薛有捷:因为我好奇如果故意不回,你会不会从床上跳起来?

我愣了一下,明知他不可能躲在近处偷窥,却还是忍不住环顾四周。

陈鸣宏:你欠揍啊?干麽故意整我?

薛有捷:开个小玩笑罢了。

一股微妙的违和感涌上心头。这家伙好像真有点怪怪的。

陈鸣宏:靠,我差点以为你真的跑去找蒋深深了。那你到底干麽去了?

薛有捷:上厕所。活动结束後,肚子很不舒服,刚好有人找你去吃东西,所以才叫你先走。

陈鸣宏:上厕所就上厕所,干麽骗我说是去见人?不过你是吃了什麽拉这麽久,到刚刚才回来?

薛有捷:回来的路上我顺便去买卡带。

原来如此,这家伙确实时常会去买卡带。

陈鸣宏:你对蒋深深今天的分享有什麽想法?

薛有捷:没什麽想法。

陈鸣宏:是吗?她讲完她阿姨的故事後,全场就只有你没为她鼓掌。你是真的无动於衷,还是故意想引起她的注意?

薛有捷:不是。

见他又变回平常的省话王,我更确定刚才的异样感受只是多心了。

薛有捷:我要睡了。

陈鸣宏:哦,明天早上要不要去图书馆念书?

薛有捷:好。

这家伙每天准时十点睡觉,还将手机调成静音,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接电话。

那天夜里,我再次听见一阵熟悉的声响。

我向来浅眠,偶尔会在夜里听到书桌的墙後传来微弱的闷响,像是有什麽东西在规律敲打着墙。

这样的声响已经存在很多年了,总是在夜深之际出现,最短十几分钟,最长一个小时。

那道墙的後方,是薛有捷的家。

我曾经向薛有捷反应过这件事,他却没什麽反应,他的父母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甚至认为是我多心,他的两个姊姊则毛骨悚然地要我别再探究,因为听起来像是他们家闹鬼似的。

既然找不出原因,我只能与那声响继续共处,也渐渐习以为常。

不过,奇怪的是,这天那阵声响只持续了一分钟,是时间最短的一次。

与此同时,床头的手机也响起讯息提示声,蒋深深回我讯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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