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阿魏载男孩回来时,站在门口的小法明显松了一口气。当他回来发现男孩不见踪影,阿魏的机车也不见了,还以为阿魏气得直接把男孩送回去了。
「先去屋里打电话。」阿魏吩咐男孩。
男孩忍不住回头望向小法,只见小法对他微笑眨眼睛,像是要他别担心。
男孩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他「美梦成真」的一天。
晚上,他和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哥哥,一起去逛夜市。他第一次知道阿魏那麽擅长夹娃娃,一口气夹中五只布偶,并全数送给了他。
两人满载而归後,小法、马尾、太修以及大发等人已坐在门口等待,一旁还有一大袋啤酒和食物。
一群人进到屋里边吃边聊,趁阿魏去上厕所时,小法看着抱着布偶,脸上盈满笑意的男孩,问:「跟阿魏一起去玩,开心吗?」
他用力点头。
马尾松一口气,扭头对小法说:「幸好只是虚惊一场,阿魏本来就比较听得进你的话,如果他知道这是我策划的,不杀了我才怪。」
「不能这麽说。」小法笑了笑,「我认为是阿魏弟弟做的事感动了阿魏。而且我相信阿魏心里早就已经接纳了他。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他爸忌日的这一天,特地等阿魏弟弟过来,然後带他一同去祭拜。」
「既然如此,阿魏干麽不乾脆承认?」太修不解。
「依阿魏的个性,他恐怕这一生都不会这麽做,别忘了,阿魏弟弟已经是别人家的孩子,或许阿魏认为维持现状对他比较好。对阿魏弟弟来说,阿魏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硬逼阿魏跟他相认,反而会让一切前功尽弃,所以就算阿魏今天带他去扫墓,他也什麽都没问,对不对?」
男孩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小法完全看穿了他的想法。就像小法说的,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他非常满足,更清楚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这时阿魏出现了,对男孩说:「我帮你把睡衣准备好了,去洗澡吧。」
「再让他陪我们聊一下嘛。」除了小法,其他人都一片嘘声。
阿魏眉头微蹙,「你们少罗唆,很晚了,他该睡觉了。」
男孩和小法互换眼神,他乖巧地起身跟大家说晚安。
知道男孩怕夜里的风声,也怕黑,因此阿魏让他跟自己一起睡,并打开今天在夜市为他买的一盏小夜灯。
「以後不准再那麽做了。」阿魏的声音在男孩耳边响起,「哪有人每个礼拜千里迢迢送早餐过来的,你是想弄坏你那台破脚踏车吗?」
男孩不敢作声。
「如果想再来找我,直接打电话给我,我会去你家附近接你,但前提是那天我得要有空。还有,不准再麻烦马尾他们了,听懂了没?」
「听懂,了。」他小小声地回。
「听懂就好,睡吧。」阿魏转过身背对他。
自此之後,男孩再也没有破坏与阿魏的约定。
阿魏会在两人约好的日期去接他,然後带他去玩,也会带他参加跟小法他们的聚会。
那是男孩觉得最快乐,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只是这样的美好时光,却在一年後,因为男孩双亲的某个决定戛然而止。
男孩的父亲与几名合夥人,在北部成立了一间塑胶工厂,营运状况十分顺利。考量到孩子未来的教育与生活,母亲希望能带着三个孩子搬去台北生活。
男孩的两个姊姊对此乐见其成,唯独男孩百般不愿,他想和爷爷奶奶一同留下。
他不想离开他成长的地方,更不想离开阿魏。
当男孩向那群对他而言比家人更重要的少年们哭诉求助时,大家反而都劝他到台北去,而且第一个这麽说的人正是阿魏。
「这样很好啊。」阿魏平静地表示,「在台北生活比在这里好太多了,你就跟你爸妈一块去吧。」
马尾也难得一本正经,「是啊,台北很繁华,要什麽就有什麽,连我都想去呢。」
太修和大发也纷纷表示赞同。
男孩不可置信地瞠视着阿魏,眼泪哗啦啦掉个不停。
「可是,我,不想去。」心碎的他,忍不住在阿魏以外的人面前脱口而出:「我不想,走。我不要离开阿魏哥哥——」
「别拿我当藉口!」阿魏突然动怒,同时用力敲了下桌子,碗里的汤都撒了出来,「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看了就烦。如果你是因为我坚持想留下,那我们以後就别再联络了!」
阿魏走出小吃摊,其他三人赶紧追上,留下小法陪着男孩。
「阿魏那麽说是为了你好,你明白吧?」
男孩点头啜泣,「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他。也不想离开,小、小法哥哥你们。」
「我们也舍不得你离开呀,可是这是你父母亲的决定,将你辛苦养大的是他们,如果你决定舍弃他们,他们不是也会很伤心吗?」小法摸摸男孩的头,温柔地替他抹去泪水,「没事的。就算搬去台北,你还是可以打电话或写信给我们。寒暑假也可以回来找我们,又不是一辈子不会再见了,对不对?」
小法的安慰强而有力,让男孩不再那麽恐慌,渐渐止住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