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在中午的时候回来了。
送男孩返家前,阿魏先带他去一间肉羹面店吃中饭。
见阿魏大口大口吃着肉羹面,男孩把自己没动几口的面推过去给他。
「怎麽了?不好吃?」阿魏纳闷地看他。
「我,早上吐司,吃太多,所以,还吃不下。」他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
阿魏拧眉,「可是你吐司根本没吃多少啊,要是等一下肚子饿,我可不会理你。」
「阿魏,哥哥。你很喜欢吃,肉羹面吗?」
「还好,我只是因为这家肉羹很有名,才带你过来,谁知道你这麽不赏脸。」他撇撇嘴。
「那你,最喜欢吃,什麽东西?」
「你问这个干麽?」
「因、因为,我想,你不会再让我去找你了。至少,可以让我知道更多,你的事吧。我想把,跟你的相遇,当作,重要的纪念。」
他静默一会儿,不动声色捞起一块肉羹。
「我喜欢猪堡。」他头也不抬地说,「还有萝卜糕加蛋,再淋上满满的酱油膏和番茄酱,以及冰块加特别多的奶茶。可以了吧?」
男孩默默地牢记在心里。
这次阿魏依然要他在离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处就先下车。
「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果不其然,阿魏再次警告他,「我拜托朋友帮你把脚踏车送回来也是最後一次,你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真的不会再原谅你了!」
「嗯。」
「拜拜了。」
男孩依旧在踏进家门後,才听见少年骑车驶离的声音。
那日半夜,男孩在三楼的房间里熟睡,书桌前的玻璃窗突然被什麽东西打碎了一角,他登时惊醒,全家人也都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响。
爸爸在他房间的地板上找到一颗石头,立刻与爷爷下楼察看,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猜测或许是路人喝醉酒乱丢石头,便又各自回房。
余悸犹存的男孩睡意全无,趴在窗边从窗户看出去,不久,却瞥见两道人影从後院的树丛里慢慢爬出来。
月光照亮那两张面孔,他惊讶地捂住嘴巴才没发出声音,那两人一与他目光交汇,马上向他挥手。他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跑到少年们的身边。
「原本我们把脚踏车送过来就要走了,但阿魏说,你跟他说过你房间在三楼,我就想丢颗石子过去看看你睡了没,结果力道没控制好,竟打破了窗户。」马尾满脸歉容,「对不起,还好你没受伤,不然我就死定了!」
「如果你出事,我们都无法跟阿魏交代。」小法一手压着马尾的头,要他一同躬身赔罪。
能够见到他们,男孩无疑是开心的,却依然不敢在他们面前出声说话,偏偏手上又没有笔记本和笔,只能频频环顾四周。
小法很快读出男孩的心思,「阿魏今天没有过来。对了,这次阿魏也帮你把手刹车修好了。」
男孩脸上的神情立即转为失落,马尾见了有些不忍。
「阿魏弟弟,你现在去拿纸笔,把你家的电话号码写给我,我也把我的手机号码写给你。如果阿魏周末有排班,我会在前一天打电话给你,看你要不要过来偷偷看他一眼。」马尾勾起嘴角,「你接到电话的时候,要是仍然不想说话,就用手指轻敲话筒,敲一次代表你要来,敲两次代表你不来。当然,你也可以事先录音,再打来问我阿魏的事,怎麽样?」
马尾还补充说明,如果他打过去的电话被男孩的家人接到,他会说自己是男孩在学校的好朋友。
男孩怯怯地看了小法一眼,发现对方也没有表示反对,便赶忙冲去拿纸笔,将一张写上家里电话号码的便条纸递给马尾,而马尾把号码输入手机後,也在那张纸的背面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交还给男孩。
「那我们走了,今天真的很抱歉,你快去睡觉吧,拜拜。」
马尾拽着小法匆匆要走,男孩却抓住马尾的衣服,再度振笔疾书。
「你们为什麽同意让我再去找阿魏哥哥?」
小法俯身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们也很希望你去见他啊,毕竟你确实就是阿魏的亲弟弟没错。」
男孩震惊的表情,让小法露出笑容,「你跟阿魏根本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尤其是你们的眼睛,所以我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才会那麽惊讶。你跟阿魏百分之百是亲兄弟,而且他其实也很高兴能见到你,只是考量到很多事,他没办法跟你相认,不过你绝对要相信,他是为了你好才这麽做的。」
男孩听得一愣一愣的,内心被无以名状的欢喜填充得满满的。
小法摸摸男孩的头,「这件事你绝不能让你家人知道,只要你遵守约定,我们都会帮你,也许阿魏有一天就会接受你,你能答应吗?」
男孩用力点头,小小的脸蛋上布满喜极而泣的泪水。
他在被窝里哭了一夜,哽咽地对着录音机倾诉这个令他永生难忘的夜晚。
为了纪念这一夜,他甚至不让父亲换掉破洞的玻璃窗,就算碰上刮风下雨也无所谓,用胶布暂时贴住缺口就好。
而且他想到了一件自己能为阿魏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