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掌中情挑 — 第一章 千里走單騎(3)

在旅馆中沐浴,换穿了乾爽的衣服,尤奇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拿起手机,食指滑了几下,他按拨了号码。嘟―,嘟―,响很久,没人接听。他揿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马上接通了。话筒内传来女孩软甜的声音。

「一品斋艺廊,您好!」女孩说。

「我是尤奇,有一件作品在艺廊内展示。请问秦老板在吗?」尤奇说。

「尤先生您好!您的作品是裸女木雕,雕工很细致,我记得。秦老板现在不在,要不要留言?」

尤奇也记得现在与他通电话的女孩。是个纯朴的乡下女孩,圆圆的脸庞,鼻梁很挺,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剪一头俏丽的短发。三个月前,当尤奇将木雕送至艺廊托售,她对雕像,或者说雕像艺术颇感兴趣,追着他吱吱唼唼问个不停。是艺廊的服务生,照理说见识过极多雕塑作品,为何独独对他的裸女雕塑特别有兴趣?是讶异於他的年轻?还是他的作品卓然不群?怀着几分虚荣,尤奇详尽的为她解说自己创作的历程,甚至是对艺术的执着与理念,彷佛遇见了知音。

尤奇喜欢四处晃荡,或者说是骑车四处旅行。今日逛到三义,就想顺便收取贩售裸女雕像的货款。如今秦老板不在,他怎能对这麽一位对艺术充满憧憬的女孩,提出关於金钱的话语?那不是满身铜臭了吗?

「我改天再打电话吧!麻烦替我向秦老板问好。」尤奇说。

「好的!」女孩答应,顺口问:「尤先生甚麽时候再来三义呢?」

「看看吧!最近比较忙。」尤奇只能撒谎。

「现在不是暑假吗?」女孩不解的问。

「……」不知如何回答,尤奇良久後才说:「所以才有时间创作啊!」挂断电话。

饥肠辘辘,尤奇信步走出旅馆。

附近骑楼下有个面食摊,尤奇坐了下来,点了黑白切,叫了瓶台啤。啤酒透心凉,卤味很入味,乡间小镇路边摊竟有这样的手艺,让他觉得意外。

隔着马路,面摊正对面,是代客泊车的夜总会,霓虹灯一闪一闪,熠熠照亮着「九个半」那只铜铸的招牌。「九个半」?店名倒是取得特别!只不知里头贩卖的真是不俗的酒店休闲娱乐,还是藏污纳垢暗藏春色的「粉味」生意?心中揣想,眼睛自然有意无意不时往对街眺去。

摊贩老板是个四十来岁、体形微胖的中年男子,端来尤奇新叫的打卤面。他早发现尤奇的视线总是扫向夜总会,随口问:「有兴趣喔?」

尤奇作贼遭当场逮获一般,有点尴尬的笑着。

面摊老板搁下碗公,本要离开,瞥见尤奇红通通的脸庞,不禁停下脚步,说:「干!还害羞咧!……」拍了拍尤奇肩膀,劝戒说:「那种地方,不去得好!烧钱的地方。」

尤奇笑笑,不置是否。

老板顾自接着说:「比如,里头最近来了个幼齿的,叫甄萍,听说一晚上的坐台费就赚一两万哪!」

尤奇傻笑,操着台湾俚语,说:「老板住在巷仔里喔!」

这下换成老板尴尬了,摸摸微秃的前额,不自在的说:「我哪里能够那麽『内行』!在夜总会内玩够了的客人,出来後偶而会来吃消夜嘛。」

「又在瞎扯甚麽!算帐啦!」一直蹲在骑楼柱子边水龙头洗碗筷的老板娘突然站起来,指着另一桌站起来打算离去的客人,凶巴巴说。

摊贩老板胖胖的脸露出不悦神色,「干!」嘴里嘟哴着脏话,到底算帐去了。

尤奇一边吃面,随口喝酒,心底想:「一两万?那麽好赚?会不会太夸张了?」忍不住又转头瞥视闪烁着霓虹灯的夜总会。

下午飙了马!有了运动,尤奇味口奇佳,又点了些小菜、啤酒。

夜色这就样分分秒秒过去,看似缓慢,实则快速无比,一眨眼,已近午夜。有些过量了,尤奇会帐时,走起路来有些颠跌。

此时由夜总会内同样走出醉醺醺一群人来,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彼此扶持着对方。许是夜深风凉冷的缘故,其中一位轻抹淡妆的女子刚走出玻璃门,摀口冲向路边水沟,呕―呕―,直呕吐。两名男子见状,互使眼色,一齐走向她,挟持住她臂膀,看似照顾,却是等待她吐完,一同胁迫地将她拉向泊车小弟刚刚开过来的黑色甄萍尤奇甄萍。「不去!不去!我说过不去啦!」女子挣扎。一同由夜总会出来的另一浓妆艳抹的女子哈哈大笑,恶作剧的嗲声说:「去罗!去罗!甄萍。」

尤奇听见呕吐的女子即是摊贩老板所说的夜总会当红坐台小姐甄萍,眼睛忍不住飘过去又多注视一眼,却吓一大跳!

甄萍,竟然就是傍晚那个要求自己带她骑马的妙龄少女。

就这麽一惊吓而失神的瞬间,甄萍已被拉入轿车内,甄萍尤奇甄萍咻―,催足油门疾驰而去。一同从夜总会出来的其他男女没搭上车,竟不愠怒,反而哈哈大笑,有人还夸张的吹了声口哨。

下意识地,尤奇奔向旅馆停车场,跨上重机,闪电般急冲直撞,朝甄萍尤奇甄萍的方向尾随而去。

轿车在镇区道路行驶,毫不减速,全然不顾虑红绿灯号、路旁行人,还好机车原本就穿梭灵活,尤奇才不至於跟丢。然则一出镇区,轿车更是狂飙,尤奇的重机就追逐得有些狼狈,才两三个弯道,甄萍尤奇甄萍就失去了纵影。尤奇更是焦虑,扭转油门的手更是丝毫不敢放松。

猜想那两位男子若是心怀不轨,必定是朝向人烟稀少的郊区道路,那麽三义附近比较偏僻的就是寸草不生的火焰山山区了。尤奇辨明方向,死命向前追赶。

果真在靠近山尖的道路尽头看见那辆黑色甄萍尤奇甄萍。

车内不见人影,周遭一片漆黑。

尤奇内心焦急,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由火焰山靠近断崖的方向传来衣衫撕裂的声音,隐隐然有女子尖叫但旋即遭摀住嘴所发出的慌张的声音。顾不得山路崎岖,尤奇扭转车头,冲向声音来处,果然在附近草丛看见男女三人。

甄萍被按躺在地面,丝质上装已被暴力撕破,几近裸露。形同禽兽的两位男人,一位钳住她双手,一位压住她双腿,正准备上下其手。甄萍奋力抵抗,可是似乎已声嘶力竭,瞳眼射出愤怒却又哀求似的眼神。

尤奇骑车笔直朝钳住甄萍双手的男子冲过去。机车前灯在阒暗的山区本就十分显眼,两位男子因此稍稍分神,不约而同擎抬双臂遮眼,尤奇早已从前置物箱取出拐子锁,趁此良机,一拐擂向男子手臂。尤奇恨极此种下流行为,出手极重,铁拐击中手臂,彷佛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抓住甄萍双臂的手在叫喊声中松开了,甄萍仰身坐起。压住她双腿的男子已褪去长裤,尤奇突如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甄萍左脚高跟鞋在拖扯中早已不知去向,抬右脚顺势踹过去,鞋尖命中下体,痛得他杀猪般嚎叫,身体弓得像遭煮熟的虾。尤奇探手一捞,拉甄萍跃上後座,命令似的喊:「抓紧!」一边扭紧油门,载着她扬长而去。

尤奇揣测两名男子当是中部区域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就不敢回镇区,也不敢在大路上奔驰。机车下了火焰山区,他一转车头,弯入浊水溪旁碎石子小路,关了车头灯,摸黑缓速在溪边芦苇丛间穿梭。忽然穿出叉路口,甄萍识路似的,直喊:「右边!右边!」谁知餍饱酒足加上碎石子路颠簸,一开口便又呕吐,吐得尤奇肩背满是污秽。

不久道路已至尽头,有一处开采山石的工厂。濒临河床,潺潺流水声在黑夜风中隐隐传来。

机车方停妥在工厂前,甄萍迫不及待跳下,冲向河边,噗通一声跃入河中。尤奇大吃一惊,以为她寻短自杀,迅速奔向河畔。正是满月时分,月色明亮皎洁,却见她在水中载浮载沉,正狠力搓洗身体。

此处距离大肚溪出海口不远,河道宽阔,还好近岸处深度约只过腰,岸边满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甄萍专注的洗涤身躯,似乎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肘掌拨弄的水声连绵不绝,彷佛透露出她内心的嫌恶与怨怒。

尤奇顾自走向甄瓶下游不远处,脱去上衣,开始搓洗。

「对不起!」甄瓶软软的声音,随着徐徐晚风轻轻飘来。

尤奇微笑,摇摇头。「还好吗?」轻声问。

两人素昧平生,尤奇却冒着生命危险解救自己。也不知他从何处赶来,倒宛如从天而降,被吐了一身脏秽也不生气,反倒一开口就关心自己,甄萍直捷的感受到眼前男人的温柔。

「我的错!我帮你洗吧!」甄萍芳心大受感动,从水中站起,一步步走向尤奇。

一站起,丝绸的薄衫贴黏身体,玲珑丰腴的曲线暴露眼前,细致的肌肤若隐若现。尤奇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转头调开目光。

尤奇举动异常,甄萍微错愕,才惊觉自己衣衫不整,惊呼一声,赶紧蹲低身躯,直至水流淹没肩膀,脸庞耳根一阵阵发热。

许久,两人都不说话。

尤奇心中啧啧称奇。这麽脸嫩的女子,怎会是夜总会红牌小姐?随即想起摊贩老板对甄萍的形容。这麽「幼齿」却惹火的身段,眉清目秀的脸容,伊如拥有妖冶魔力的天使,自然能够吸引千千万万上夜总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

「你叫甄萍?」尤奇问。

甄萍点头。

「是真的姓名?」

甄萍再次点头,然後看着露出讶异眼神的尤奇,有点生气的说:「谁规定在夜总会上班不能用真名?」

本来就不会有人使用真姓名。这答案是无庸置疑的,尤奇发现甄萍其实也知道答案是无须辩驳的,因此只是噙嘴微笑。

夏夜,夜凉如水。满天星斗倒映在清澈的水面,亮晶晶芒光闪烁。

「你的马呢?偷马贼!」甄萍突然挑衅似的说。说完,却咭一声自己笑出声来。

尤奇不以为意,调侃说:「明知我是偷马贼,还敢威胁我骑马载你。你胆子不小哇!」

「那有甚麽了不起!」甄萍说,不由得想起今晚的惊险,呐呐然起来:「不过,你们男人……」话没说完,仰头哈啾打了个喷嚏,连忙掩口,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尤奇走向机车,从行李箱取出一件长衬衫、短裤,又走回河边,说:「上来吧!天气变凉了。」将衬衫递过去,同时闭上眼睛。

甄萍伸手接过衣裤,见尤奇闭上双眼,忽然心头大受感动,砰砰跳得好快。由水里站起,背转身脱衣穿衣,指尖竟微微颤抖。

尤奇彷佛听见她老是扣不上钮扣的声音,说:「你很冷吗?」

「不!不是!你不许过来。」甄萍说。良久後穿妥衣服,转身蚊子似的説:「谢谢。」

衬衫下摆直垂至甄萍大腿,尤奇怕甄萍脸嫩,忍住笑,说:「回去吧!」

甄萍点头,顺从的走向机车,一齐跨上椅座。尤奇发动机车,揿亮头灯,朝向已经人声杳静的镇区驶去。

後座的甄萍刻意与尤奇保持距离。她左手轻搭尤奇肩膀,右手却紧握後侧行李箱的铁制把手。尤奇发觉了,往前挪了挪身体,为避免疾驰急煞,还刻意放缓了车行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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