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槐园,槐花恣意绽放。迎风而曳,白色的花叶如霭霭雪点,落进了一观亭里。亭内,谛扬一身白衫,换下华贵的皇袍,素白的衣衫不加妆点,少了份凌厉,却多了一份凄清。
夜幕落了,月光一扫云层,朗朗高挂於空,瓣叶落尽了她的眼里,似勾起往事。
她指拨琴弦,琴音悠远,随思绪而乱,躁中带点急而迫切,却又随之而缓,缓中带着一丝沉闷,似被苦而压抑着。
压抑着自己紊乱的心绪。
终於,一曲止歇。
谛扬将手按在桌案,似有些不适,脸色发白,重咳几声。这时,末潺替她递了杯茶水,道:「陛下,天冷了,您该歇息。」
「无妨,就一日。」她坚定地道:「他会来的。」
今日摆宴,一潭酒,一壶茶,两只杯,琴音犹然,却少了笛音相佐。
她却显得一点也不急躁,盛着茶,静静地放在唇边,品酌。
一炷檀香烧了一宿,一观亭里却未有动静。
周围的侍卫们隐隐有些躁动,却奈何君王前,谁也不敢躁急。
潺轩望着轩衍,不多说明,轩衍也知潺轩想表达的意思:「究竟是谁这麽大牌,竟让堂堂一个齐朗的国君,等了一天一夜。」他也想不明白,谛扬究竟卖着什麽关子。
三人里,唯有末潺是最沉静且镇定的。
轩衍知道,末潺肯定知道着什麽。他和潺轩,是陛下登基後才跟随左右,唯有末潺是打从陛下还是皇子身分,便陪在她身旁的人。
终於,檀香烧尽,一曲笛音自远处飘忽而来。
所有人进入戒备,唯独谛扬唇角微勾。
来了。
她伸起手,示意众人退下,唯留末潺,并吩咐轩衍与潺轩两人:「带两名萍坊轩贵客前来。」
「是。」纵使不明所以,两人仍听话行事。
待众人离去,一观亭里只剩晚风吹拂的声音。
「怎麽说都算故人,这麽多年,你仍是不愿踏进来吗?」她幽幽地叹,似自喃,却意有所指。
「明知有违心意,却仍用心良苦。」屋檐上传来一阵嗤笑:「陛下终究,这麽喜欢强人所难。」沉着的嗓音,直白的嘲讽,似在暗示着这又是她一次的算计。
谛扬不打算否认,仅仅一笑,从容地道:「今日乃有一事相求,若北辰公子应允,朕当即放人。」她轻抚琴身,黯色的紫眸细细地望着琴身上的纹路微微出神。
男人讥笑:「看来,我别无选择?」
「应,与不应,全由北辰公子的意思。」她眼眸低垂,漫不经心地说
「好。」说着,男人一跃而下。
一别三年,男子一袭玄衫依旧,乌黑的发丝恣意束起,眉眼里带着一份慵懒,唇弯勾着一抹放肆的笑,月色相映,却唯有那双眼静如沉波,如面水镜,映出的倒影是自己的自惭形秽,在他眼里,她无地自容。
他缓步而入,她则已替他盛满好酒。
「飞还楼的槐花殇,天下第一酿。」抬手,请来人上座。
北辰衍却轻挑起眉。
谛扬见他有所犹豫,嗤道:「你怕我下毒?」说着,便替自己也盛上一杯酒,仰头一乾而尽:「这样,北辰公子倒可放心了吧!」她的双眼因酒气而带了些许迷蒙,而蒙上淡淡的一层水雾。
北辰衍望进那双紫眸,眼里若有所思,很快却又恢复平静。「伤人伤己,不也是陛下惯用的伎俩。」说着,一饮而尽:「说吧!陛下所求何事?」